他做少年模样,和赵昰少年时候真有几分相像,上次相见他看着就有种怪异的感觉,此时她淡淡浅笑在脸,脸边还有两个小梨涡若隐若现,那冰冷的目光当下,容貌大有沐王府大小姐沐静芸的魂,老奴的手忽然抖了起来:“你……难道你是小二宝?”
吉祥再向前,长剑点在他的喉间:“小二宝?我呸!小二宝是哪个?你又是哪个?之前我怎么也没想起来,因为没想到这十几年而已,你竟然老得这么快,没想到沐王府的一条狗竟也跟着赵昰回了齐国!”
沐王府这三个字就像是刺痛了男人的眼,他眸色微红,一下就激动起来:“果然是!你果然是小二宝,将军要是知道你还活着不知道得多高兴!你……你这么多年是怎么过来的啊!”
吉祥一脚将人踹翻在地,长剑没入他的肩头,她踩在他的手上,只目光哆哆:“别提你们将军,我早晚会见他,送他去我娘面前赎罪。”
老奴忍痛抚肩:“不是那样的,二小姐听我一言。”
少女只是冷笑:“不是那样的?那是哪样的?我沐家上下一百多口人的债,你以为是你三言两语就能抵消了的?嗯?二小姐?你家二小姐在外面跪着呢!”
老奴语塞,双目浑浊却也落下泪来:“当年是将军救我,我以为大小姐要把他交上去,悄悄引了他出去又说了些混话,才引来了沐王府祸事,可我们当时全然不知,说是错也是我的错,是老奴的错,和将军无关,和他无关啊!”
无关?
吉祥扬眉:“沐王府上下一百多口人,一夜死光,与他无关?”
男人脸色苍白,声音仍然坚定:“二小姐不知,将军家中一根独苗,父母的心做儿子又怎能置之不理?当时也无万全之策,但他并不害你母之心!万万没有!”
吉祥霍然拔剑,给自己的襦裙撕开一把将布团塞了他的口中。
她力气也大,径自给男人捆了个结结实实,扯着扔在了祠堂的香案前面,老奴还嗯嗯不休,少女却是踩着他地上的血痕,蹲在了他的面前。她声音很轻,轻地不可思议:“你有话说?”
老奴狠狠点头,急切地点头。
这么多年生活在愧疚当中的不仅仅是赵昰。
这一切都因他误会了大小姐而起,一切一切都已来不及。
幸好两个孩子还尚在人世,还有他赎罪的可能,这让他心里略宽慰一点。
可惜小姑娘只是对着他笑,她低头,才看见笑眼当中还有莹莹泪光。
清凉的泪水忽然落下,就打在他的脸上,少女还在笑,一字一句说道:“你千言万语也抵消不了赵昰和你的罪孽,沐王府一百多口人的血债,你偿还不起。他自来孝顺他爹娘,他自成他的亲生他的孩子只一句,他既做了,就得敢当,你还想洗清他的罪?我告诉你,谁也洗不清,谁也洗不清。沐王府那么多人命,他须得血债血还!”吉祥的脑中现在唯有那场大火,一想到面貌早已模糊的母亲是如何死去,她心不能平,“你的话就留着亲自对我娘说吧,对,就这样。”
少女起身,再不犹豫。
她用剑尖所到之处,都挑上蜡油,祠堂当中到处都是烛火。
赵家的列祖列宗似乎都在看着她一样,外面的青天白日,香案前的老奴哽咽出声,呜呜地哭。
有胆量在祠堂悬着沐王府的剑,也弄了个无字的灵位在前摆着,赵昰的这种缅怀情节当真令人生恶,吉祥仔细给屋里木质的所有东西都擦了油,这才挑了火各处沾了沾。
老奴察觉到她想干什么,滚了她的脚边来,可惜他双手反拧着捆得结结实实,口中也不得言语。
眼看着花光变成了火光,可他是想赎罪认命,亦或是想苦苦求饶都不重要了。
因为裙角只在他目光当中一扫而过,男人侧目,眨眼的功夫,人已经轻轻关上了房门。
还好赵老夫人还在气头上,借题发挥要休妻,赵家里人多数都在后面赵昰的院子里,也无人注意她。
吉祥低着头,本来是快步要回赵英院子的,可走过赵姝的小院时却听见里面有怒骂声,紧接着两个小丫头低着头从里面退了出来,很明显,赵姝在院里。
她才放了火,杀意未绝。
犹豫片刻,少女轻抚脸边碎发,转身进了小院。
院内似乎还能听见小姑娘的哭声,也是才刚回来,只听房门咣当一声,隔绝了一切。吉祥背上的长剑在出祠堂之前就用布条缠住了,此时伸手抚了抚,加快脚步跟了上去。
日头暖暖地照在她的身上,可她眉梢都是冷意,身上还是襦裙里早套的粗布衫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