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气泡像一个光球, 紧紧地粘在魔鬼鱼扁平的头上, 像长了一颗灯泡, 在深蓝色的海底发出淡淡的光芒。

三人并肩立在气泡里, 惬意地欣赏海底的风景。

在东九日遥远的记忆中，海底是一个丰富多彩的世界, 生活着无数的大鱼小鱼, 五色斑斓珊瑚礁, 各种各样的贝壳, 神出鬼没的软体动物, 还有一朵朵像花般美丽的水母，在电视里看纪录片，那是一种美的享受。

但是，眼前这片海洋，却令他感到惊悚。

整个水底世界，死寂空洞，几乎不见成群的小鱼，水母更是无影无踪，海域被外星异兽带来的病毒污染后, 发生了奇怪的变化。

也许是因为还在浅海区，水底生物比较少，随着魔鬼鱼向前游, 水波荡漾, 前方渐渐出现点点星光。

“那是什么？”卡罗尔问。

自从异兽入侵地球后, 人类尚未把陆地完全争夺回来, 暂无精力对海洋进行探索，所以诺大的海洋，对他们来说非常陌生，海洋异兽的分类没有一个标准，目前人们只熟悉那些海里打上来的“食材”。但这些食材都属于低阶异兽，数量庞大，容易捕猎。

东九日和魔鬼鱼精神相通，对海洋里的认识，全部来自于魔鬼鱼，他道：“是嗜血虾。”

“嗜血虾？”威尼弗雷德诧异。“数量非常庞大。”

“要绕道吗？”卡罗尔问。

“不需要，只是底阶异兽。”东九日笑说，“是魔鬼鱼喜欢的食物。”

卡罗尔低头看了看脚下的魔鬼鱼。“都成精神体了，还能吃？”

魔鬼鱼显然兴奋了，速度增加了一倍，胸鳍的薄纱振动剧烈。

“虽然成了精神体，无法吃肉，但能吃｜精神体。”东九日半蹲下身体。“它在加速。”

卡罗尔和威尼弗雷德不用他提示，自动地蹲，半趴在魔鬼鱼头顶上，减少阻力。

魔鬼鱼粗壮的尾巴一甩，如翼的鳍翅一振，火箭般地向前冲，在水中划出一道长痕，那些光点像繁星般，密密麻麻，当魔鬼鱼冲进去后，立即被这些光点包围住了，许多撞上东九日的精神屏障上，瞬间消散。

魔鬼鱼张嘴一吸，为些星光顺着水流，形成一道星光，被它吸进了嘴里，整个鱼身发出刺眼的光芒。

东九日精神一振，源源不断的精神力，充实着精神源，使精神源里的三角形亮起了璀璨的光芒，他感到全身暖洋洋的，竟有一种吃饱的感觉，正惊讶时，那饱满感突然没了，他困惑，内视下精神源，只见饕餮欢快地张大嘴，把魔鬼鱼吸进来的精神力抢了一半给自己。

东九日失笑。

这个贪吃鬼，饿了那么久，终于吃到了，那尾巴摇得欢乐啊。

魔鬼鱼显然也发现了这点，它开始跟饕餮抢起了“食物”，行动迅速地吞噬数以亿记的嗜血虾，大量的精神力充实自己，使形体越发的强壮完美，隐隐有进晋的趋势。

饕餮有些暴躁，这魔鬼鱼居然这么小气，一点都不肯吃亏，只分了一点点给它，倒是九芒星阵上的其他精神体，得了一杯羹，受益匪浅。

卡罗尔转头望着东九日，见他半眯眼，一副享受的模样，忍不住搂过他，轻捏他的下巴，亲了一口。

“唔？”东九日微睁眼睛，盯着卡罗尔长长的睫毛。两唇相触，他不由自主地张开嘴巴，度了一口气给卡罗尔。

卡罗尔原本想亲亲伴侣，哪里知道被喂一口精神力，绿眸里闪过一丝疑惑，情不自禁地吞了下去。

这是什么情况？

为什么能够分享精神力？

纯粹的精神力如清泉般，涌进了他的精神源中，精神源里的精神体，全都活络了起来，特别是那只被束缚着的六阶异兽，感受到强大的力量，剧烈地挣扎了起来。

卡罗尔的眼睛不禁泛起紫光，他忙与九日分开，意犹未尽地舔了舔唇，别过脸，不让九日发现他的异状。

东九日吁了口气，道：“捕猎精神体太舒爽了，难怪高阶的外星异兽以吞噬精神体为乐趣。”

会上瘾。

东九日修长的手指，搭在领口的风纪扣上，轻轻一扯，解开一个扣子，露出完美的锁|骨。

威尼弗雷德转头看看东九日，再看看卡罗尔，微微蹙眉。“注意场合。”

他是卡罗尔的随影，精神相通，如果两人距离太近，偶尔会身受同感，此刻他们挨在一起，他鲜明地感受到卡罗尔的欲念波动，不禁惊讶。

卡罗尔搭上他的肩，低沉地问：“这么明显？”

“嗯。”威尼弗雷德凝重地点头。

卡罗尔拍拍他。“下回你可以试试。”

“试什么？”东九日奇怪地问他。这两人在打什么暗语？

“不，没什么，宝贝。刚才的感觉太美妙了，再来一次？”卡罗尔放开威尼弗雷德，转而抱东九日。

东九日拒绝。“正事要紧。”

再来一次，他怕擦枪走火了。

卡罗尔盯着他的锁|骨，喉|结上下滑动，一脸可惜。

魔鬼鱼像水中的鸟儿，在水中灵活地滑行、侧游、翻转，东九日三人在像过山车般，随着它天旋地转，幸亏精神力制造的气泡紧紧固定在它身上，否则早就被甩出去了。

十几分钟后，嗜血虾的数量锐减，星光黯淡，魔鬼鱼饱餐一顿，缓下速度，平稳地滑行。

东九日松了口气，坐了下来，脸色红润。

再吞噬下去，精神力就要满出来了。不但魔鬼鱼的体形变大了，连精神源里的饕餮都胖了一圈，独角兽先生似乎长大了一点。

卡罗尔摸摸他的头。“继续向前？”

“嗯。”东九日懒洋洋地应了一声。正所谓饱暖思淫欲，挨着伴侣，身体微微发热，特别敏感。

卡罗尔见他这副模样，又怜又爱，但身边有个大灯泡，只能作罢。

威尼弗雷德直挺挺地站立着，一脸严肃。

卡罗尔见状，贴在东九日耳边，轻笑道：“我们不要再刺激雷特了。”

“呃？”东九日脸一红。

“要体谅万年处男……”卡罗尔话还没说完，一记冷眼扫视过来，他摊了下手。

东九日轻咳一声，安抚下精神源里的精神体，一本正经地看向前方。

随着深入海洋，海里的生物多起来了，不曾见过的鱼群从旁边闪过，遇到过几头三阶异兽，看到魔鬼鱼时，犹犹豫豫地跟了一段距离，魔鬼鱼四阶接近五阶的精神力猛地散了出去，那几头三阶异兽如遇到天敌般，转头就溜了。

暂时这片海域之中，还没有遇到五阶异兽，东九日放宽了心，随魔鬼鱼在海洋之中遨游。

半个小时后，他们靠近了一处水下火山口，海水温度骤然增高，魔鬼鱼聪明地绕着游。即使隔着精神屏障，东九日仍感到热，浑身出汗。

“要到了？”卡罗尔问。

东九日抹了把汗。“快了，就在附近。”

“这里可不是常人能呆的地方。”卡罗尔说。

“对异兽来而言，也许温度正合适。”东九日道。

威尼弗雷德耳朵一动，忽地半蹲着。“有声音。”

“咦？”

东九日和卡罗尔侧耳倾听。

“哔——哔——”

隐隐约约的声音顺着水波传来，在寂静的海里显得异常刺耳，甚至有一种凄厉感，充满了孤独。

“是异兽？”东九日皱眉。

“高阶？”卡罗尔的手搭在腰间的佩剑上。

东九日低头看仍在向前游的魔鬼鱼，见它一副波澜不惊的模样，摇头。“不是。”

魔鬼鱼没有惧怕，就说明不是高阶异兽。

三人趴伏在鱼头上，缩小气泡，尽量隐藏身形。

“哔——哔——哔——”凄厉的声音越来越清晰，伴随着强烈的精神力，海水都产生了波纹。

东九日整个人进入备战状态，手一抹空间项链，一把匕首握在手里。

威尼弗雷德瞥到他手中的匕首，怔了下。

“小蓝有些兴奋。”东九日小声地说。

“是高阶异兽，但受伤了。”卡罗尔微微眯眼，精神力往外扩去，感知附近的动静。

“它想吞噬。”东九日拍了拍魔鬼鱼的脑袋。贪吃鬼，刚吃了一大群的嗜血虾，这会儿来了头大家伙，又惦记上了。

“很强！”威尼弗雷德握紧手中的高能枪。

“哔哔——哔哔——”叫声急促了起来，可怕的精神威压不断扩散，惊得附近的异兽纷纷逃亡。

一片大的鱼冲了过来，撞上魔鬼鱼时，又吓得分散，魔鬼鱼在这些鱼之间穿梭而过，直奔声音来源处。

借着海中浮游生物微弱的光，不远处的异兽渐渐进入三人的视野。

那竟是一头如山般大的鲸鱼！

不过，因为异变的关系，区别于普通的鲸鱼，它有一排尖锐的牙齿，白森森地令人毛骨悚然，身两侧竟有一对像鸟翅膀的鳞翅，脊背有一排剑齿般的鳍，一路排到了尾巴处，尾鳍粗长，半透明的鳍如扇子般地展开。

这是一头美丽而危险的异兽。

“接近五阶了！”东九日震惊地道。

“它的脖子处受了伤，一直在流血。”卡罗尔道。

正如他所言，这头异兽确实受了很重的伤，它周四的水呈紫红色。

“这附近有更厉害的异兽？”威尼弗雷德警戒。否则一头接近五阶的异兽，怎么会受到这么可怕的致命伤。

东九日盯着那头异兽，脑中浮现出奇怪的图腾，那是饕餮传递给他的信息。

随着图腾越来越完整，东九日身体一颤。

“怎么了？”卡罗尔和威尼弗雷德同时转头看他。

东九日让魔鬼鱼放缓速度，顶着可怕的威压，慢慢地靠近。

“不是鲸。”他说。

“不是地球原有的生物？”卡罗尔问。

“是，也不是。”东九日沉吟。“古书有记载：北冥有鱼，其名为鲲。鲲之大，不知其几千里也。化而为鸟，其名为鹏。鹏之背，不知其几千里也。”

“鲲鹏？”卡罗尔诧异。属于徐舒的记忆一翻，对鲲有了一个具体的概念。那是出自《庄子·内篇·逍遥游第一》的鲲鱼，传说已久，却不曾有人真实见过鲲，更多的人把它当成神话故事里的神兽。

威尼弗雷德是纯西方人，对东方的神话故事并不了解，听了他们的话，仍然困惑。

“总的来说，这可能是一只神兽。”东九日大致为他讲解了下。“在海里是鱼，飞上天就是鸟了。”

威尼弗雷德问：“既然它是神兽，为什么会受伤倒在海底。”

东九日和卡罗尔一起看向那头散发着强大精神威压，震慑周围其它异兽的鲲。

是啊，神兽为什么会受伤？

这个问题，除了鲲自己，谁都不知道。如果说附近有高阶异兽与它战斗，为什么不趁它受伤时吞噬了呢？

魔鬼鱼即将进晋，正需吞噬一个强大的精神体，来提升力量，之前的嗜血虾数量虽然多，却只能当个开胃菜，而这头鲲，简直是完美的主食。如果把它吞噬了，不但能升到五阶，还有可能直逼六阶。

不过，它惦记着鲲，趴在东九日精神源里的饕餮早就流口水了，急躁地要冲出来，被东九日强硬地压制住了。

卡罗尔精神源里的阿米纳弗亚，紫色的眼睛里更是充满了贪婪。

这是所有精神体对强大，对力量，对完美形态的渴望和追求。

“真美丽。”东九日情不自禁地赞叹。他的精神源还有位置，他觉得可以收为己用。

“想要？”卡罗尔宠溺地问。

“嗯。”东九日点头。

“那就把它搞到手。”卡罗尔拔出手中的配佩，突然跳离魔鬼鱼，全身覆着精神屏障，如离弦的箭，冲向鲲。

东九日一惊，还来不及说什么，身边又有一条人影冲了过去，追在卡罗尔的后面，正是威尼弗雷德。

“——太乱来了！”东九日一拍魔鬼鱼。

魔鬼鱼向前一滑，带起一层波痕，追上卡罗尔和威尼弗雷德，轻轻一顶，把两人背到了背上，带着游向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