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静点,忙活了一天都不累吗?”胡苏听云栖那么快融入她们,怒意无处可发,不耐烦地说了句。
众人都知道胡苏是院里胡管事的女儿,对她总是让着几分,便不再说话,慢慢入睡。
身边响起丫鬟们轻轻的呼噜声,云栖却不敢轻易入睡,她总是担心头顶突然出现的人影,她想到前世伴随她到死亡的那些疤痕,便心神难安,有哪个女子能真正不在乎容颜,她看似不在意却知道那就是她前世的症结之一。
云栖摸着耳边、脖子上滑嫩的肌肤,不断告诉自己,她重新回来了,还有机会改变。
只有不断抚摸着没有受伤的地方,她才能安定下来。
到后半夜,院里黑漆漆的一片,云栖才睡了一会,没多久就听到身边的动静,寅时,是交替上职的时候。云栖听到身旁的丫鬟悄悄起身,与另一个丫鬟耳语了几句,交谈后,一人离开,一人除了身上的衣物,打了个哆嗦,便快速入了被褥。
云栖迷蒙地听到她们说邀月小筑那边,李映月又吐了几次,喊来不少大夫来院里。
云栖猜测可能是她本来肠胃就不太好,加上水土不服,才反应这么激烈。说是那边院里灯火通明,连东苑的李达以及的大夫人都来过,折腾了小半宿大家才安生下来。
这些与她们这样的小丫鬟关系不大,府里的下人多,像云栖她们这样最末等的,有时候连跑腿的资格都不一定有。
又过了一个时辰,所有丫鬟都起了。
云栖的任务很简单,锦瑟给她安排了洒扫的工作,原本负责洒扫的三个丫鬟中的一人升任茶水间奉茶,可以与经验老道的妈妈讨些斟茶洗茶等技能。
这让另两个丫鬟羡慕不已,手上有一技之长,才能让主子看重一些。云栖明白余氏管家是有规章的,谁表现的好了,入了那四位贴身丫鬟的眼,就有晋升的机会,所以锦瑟几人是所有丫鬟们争相讨好的对象。
云栖并不去抢这些机会,她安安分分地做着自己的事。她负责懋南院与周遭分支的五条道,最南到邀月小筑,另外就是给邀月小筑那池塘里的锦鲤喂食。
这几日,云栖也看到院里的丫鬟小厮进进出出的,好几次看到余氏的身影,也许是忧心嫡女的身体状况,她看上去忧心忡忡。
云栖总是凝望着余氏的背影良久,再默默洒扫。
又过了些日子,李映月终于好了一些,也开始出门拜访大房的嫡女,也就是李府的嫡长女,嫡女年长几岁,已经在说亲了,李映月身为二房嫡女,可以随着她一同出入,也渐渐与京城一些官员家的女孩儿熟悉了。
余氏知道了后,乐见其成,特意为女儿准备了不少时下最新款的衣裳首饰。
女儿今年十岁,再过几年也要议亲,以后就在京城生活,早些认识,涨涨世面,多条人脉。
这段时间还出了件让丫鬟们津津乐道的事,出自李崇音的院子。余氏新选了两个貌美的丫鬟司书、司画,她们的到来让原本两个丫鬟危机倍增。
她们为争抢李崇音的注意,多次闹出笑话,李崇音甚少回来,也不太管自己院子,便让这两丫鬟气焰嚣张了些。
争抢到最后,其中一人急红了眼,着了轻薄的衣服躲在被褥里,企图诱之,被李崇音发现后,一掌打了出去,听闻漂亮的丫鬟被打出去时衣衫不整,口吐鲜血,看着伤得不轻。
事情闹开了后,余氏也是极为严厉的,命人将她剥光了,大庭广众下跪了半日,再打了三十大板发卖出去。
看到此景的下人们,谁不惧怕看起来和善的余氏。
余氏本就准备杀鸡儆猴,来奠定她初来李府的地位,可惜一直没什么机会。
这丫头送上门去,正是时候。
再者,她是准备了给长子服侍的丫鬟,长子也的确到了开蒙的年纪。
但伺候的,不是这般毁坏公子名声,还恬不知耻的丫鬟。
于是李崇音的院子,贴身丫鬟降到了三人,暂时还没人填补,余氏觉得人选必须要好好挑选。
云栖也只是听闻那被赶出府的丫头惨状,她这样的小丫头还没观摩的资格。
只是看着身边丫鬟们不敢言语的模样,她依旧对余氏害怕不起来,可能因为她知道余氏内心是温柔的。
这天,云栖提着扫帚打扫廊桥,遇到给大夫人送礼的紫鸢,云栖立刻低头喊了一声:紫鸢姐姐。
紫鸢看到她,想到了什么:“你要的描红本我给忘了,待会我让人给你送来。”
“多谢姐姐还记得,我那儿新绣了些帕子,姐姐若是不嫌弃,就一同给你带去。”
“那我就不客气了。”云栖的刺绣可是连余氏都赞不绝口的。
紫鸢到底也是曾经管理这批新晋丫鬟的人,大多新丫鬟都对她又怕又惧的,像云栖这样大胆的是少数。
紫鸢嘴巴虽厉害,人也张扬,但她对于有困难的小丫鬟偶尔也会搭把手帮个忙。
这批刚进李府的丫鬟,除开被退回重新发卖的,被留用的有26人,云栖是唯一一个对习字有兴趣的,她很少见一个丫鬟会学这个,所以对她印象深刻。
云栖谢过她,其实上辈子她无论寒冬酷暑都苦练着书法,她现在不过需要一个她会习字的理由而已。
云栖端着放干饵的小皿,将鱼喂好,看着黄橙相间的鱼鳞在夕阳中照射下璀璨美丽,在溪水间若隐若现。
她重新拿起扫帚,从廊桥一直清扫到邀月小筑南面过道,一般一天要扫两次,若是管事妈妈看到有落叶,她一天的银钱便没了,所以云栖总是会再仔细检查几遍。
清扫完后,云栖回了懋南院,她打算去茶水间看看有没剩下的茶点,这边的茶点是由曹妈妈负责的,曹妈妈很久以前便跟着余氏了,有着浓厚的主仆情谊,看她想负责这一块,余氏也放了权。
如果不是饿的厉害了,云栖一般不去那边。
她算准了曹妈妈大致会出现的时间段,有意避开,果然茶水间这会儿没人,云栖吃了两块,又拿了些云片糕、梅花糕包了起来放好,便走了出去。
看到天边有纸鸢飞舞,隐约还能听到远处的欢笑声。
大冬天的,居然还放纸鸢。
应该只有李映月才会提出这样匪夷所思的要求吧。
再匪夷所思,也是需要有人纵着才行的。
云栖望着天空五彩缤纷的颜色,有些羡慕与茫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