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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还是三年前的旧事了,她那时尚未到南昭为质子,消息闭塞本也寻常。至于为什么会对孟澄海有印象,那还是不久后,她收到了母后的书信,才晓得。在孟澄海身边有北燕的密探,那人留下了一些宝贵的情报,母后命她伺机寻一寻线索。

当年她自身难保麻烦不断,哪还有心思顾及那些捕风捉影的事情。而今重来,她选择亲入摄政王府的地牢,遇见了与孟澄海有关的人,会否是新的机缘呢?

三年前南昭的益亲王谋逆伏诛,摄政王刘掣一面整肃朝纲,一面积极主导北伐。而她的父皇懦弱,沉迷酒色,一听要开战,吓得二话不说就将她打包送来做人质,立了朝贡的屈辱条约。以稳定的铁矿供应,求停战十年。

父皇怎么也不想想,南昭为什么要铁矿?

南昭一贯自命承袭了中原礼制,是上邦大国,鱼米之乡,生产桑蚕布匹茶叶瓷器。若说缺什么,除了战马就是铸造兵器的铁矿石了。这两样若是都齐全了,粮草和人口又是充足的供应,想要挥师北上轻而易举。

不过能停战十年,别说是结兄弟之盟年年上贡,让父皇自降一辈与南昭摄政王以叔侄相称,估计他也是乐意的。反正沉迷酒色的他,才不会想十年之后的事。

“刘管家,我要如何才能带走我的人?”符若初收回思绪,直白而冷淡的问了一句。

从早上开始,闵七就觉得公子有什么地方不太一样了。以前面对那些南昭人,公子总是客客气气笑着说话,便是心中委屈,面子上的功夫总还是做得到的。

为何今日,公子对摄政王府的管家这般硬气?公子明明昨日还说,不想招惹摄政王,迟疑着是否要安排个能说会道的侍臣,来摄政王府里走个过场交涉一二。却未料到,今日一早,公子竟然亲自来了,侍臣都不带,只带了他一个。莫不是存了什么别的意思?

刘管家也感觉到一股莫名肃杀之意。北燕质子年幼温吞,来到南昭一年,从无什么亮眼的表现,一贯的被人欺负,只知道低调忍让息事宁人。怎么今天倒像是真的恼了,问话都没了客气的意思。

那囚室之中不过是质子府里一个影卫,低微奴才而已。堂堂的北燕嫡出公子,犯不上为了一个低贱之人,与摄政王府杠上吧。莫非还真应了王爷的推测,这公子初或许有什么过人之处,而那个今早特意押入旁边囚室里的孟如川也绝非等闲之辈。

诱饵已经放出,不知道公子初会不会上钩呢?

第2章 琴音袅袅

“公子初,王爷吩咐过,您若真想带回自己的人,那就去找大公子赔礼道歉。毕竟当初是你的人伤了大公子的美姬。”刘管家回复了一句。

符若初开始回忆之前出事时的细节。上辈子她并未深想,这一次她亲自来了,察言观色,忽然觉得有什么地方不太对劲。

她一直以为昨天那一场冲突,无非是为了一个女人,所有都是偶然巧合。而今细品,怕是连环之计才抛了一个饵出来,一切都有人背后设计。

昨日摄政王的大公子刘勋在群芳阁宴客,这位一贯的纵情享乐,三五不时邀请杭城的权贵们四处游宴。

群芳阁是西湖另一侧,与皇宫隔着湖遥遥相对的一间酒楼,杭城之内属这家的楼在民宅中算是建的最高的,装饰也极尽奢华,堪比权贵府邸。

这些贵公子们有时是让门客们文会比诗词,有时是拉出美姬拿出古董字画炫耀;兴致来时甚至亲自上阵,行酒令、比投壶、赛弓马。

刘勋当时带了新得的美姬炫耀,那美姬却出言不当与二皇子带的美人起了口角。这两个女人互相谩骂还不解气,居然当众撕打起来。

美人打架,不比那些武夫的拳脚功夫,别有一番风趣。贵公子们一来存心就是为了解闷,无人制止还喝彩怂恿,就为了看她们钗环零落香衣尽散。也有那假借着劝架,却与美人们拉拉扯扯,趁机卡油的。一时之间更像是瓦肆里那些贫贱之人的戏耍纠缠,却让贵公子们体验到了迥然不同的野趣。

不过这些贵公子们油头粉面身体虚弱,女人们发起狠来,他们竟也奈何不得。一时间越闹影响越大,美酒横流菜肴抛掷,杯碗盘碟满屋乱飞。

在这种场合一贯低调装透明人的北燕质子符若初,躲在了角落,生怕殃及鱼池。谁料不知何处飞来了一个金盏,砸向她的额头。

她身侧有一名精通诗词的侍臣,惊叫出声,手脚却慢了半拍,畏畏缩缩不知所措。还好隐身暗处当值的影十三挺身而出。

不过影十三认得那金盏是二皇子得的御赐之物,之前也是拿来给大家赏玩显摆的。直接用刀剑劈砍若有损伤肯定不妥当,便用了巧劲,指尖轻轻一磕,直接将那金盏打去别的方向。

反正不能落在自家公子身旁,免得让人有机会栽赃诟病。

明明那方向没有什么要紧的人,谁知刘勋的美姬被人推搡着站立不稳,正好也向那边摔去。美姬摔得四脚朝天,金盏也狠狠打在那美姬额头,顿时血流如注。

美姬以色侍人,破了相,无疑砸了饭碗,那美姬疯了一般不依不饶,哭天抢地。

众人这才反应过来,纷纷罢手。

大家很默契的不会去纠结那金盏是二皇子的东西,都叫嚷着要将刚才那打偏了金盏的影卫揪出来给美姬出气。

在场皇亲贵胄都有自己的影卫,影十三的动作瞒不过他们的眼睛。这事都不用再调查,罪名就做实了。

一看“凶手”居然是北燕质子的影卫,南昭的贵公子们无不轻嘘一口气。刚才看美姬们打架心情不错,这又可以来一波落井下石,踩低捧高。

那时的符若初半个不字都不敢说,乖乖交出了影卫,寻了个蹩脚的借口,在一众奚落嘲讽的议论中惶恐的离席而去。

现在回忆,怕是当初那金盏就不是偶然砸向她这边的。

而今日的符若初,十四岁的身躯里装着一个历尽沧桑的成熟灵魂。曾在南昭为质十年,未来南昭的时局变化她了若指掌,又岂会白白浪费了这等大好机缘?

“公子初,这边请,大公子伤心那美姬容颜不在,正独自一人困于书房,怕是心情不太好。”刘管家说这句话的时候,眼神里抑制不住对北燕之子的嘲笑意味。

符若初并不气恼。上辈子她见到过摄政王府被抄的时候,家奴发卖之时,这刘管家为了能谋个好去处,跪着求抄家的将军,身形佝偻极尽丑态。

她就明白了,人的尊严不是求别人施舍的。人不自重不自立不够强大,谁又会瞧得起你?

今天,就让她好好治一治摄政王家里这位大公子的病吧。

书房的门开启的时候,内里光线昏沉,有那么一瞬间的错觉,让她觉得这与地牢里的氛围也没多少差异了。自以为锦衣玉食的贵公子们,无非是换了个更大的囚笼而已。

书房里有侍女,也有小厮。用的是南昭最好的灯烛,照着金碧辉煌,而下人们的表情却麻木僵硬如偶人,眼中偶有一点点生气也夹杂着惶恐不安。

“素闻北燕公子初,擅琴艺。上次面圣,想让你展示一二,你却怎么着?举着鲜血淋漓的手指,说是切肉的时候不小心划伤了。”刘勋的身上散着酒气,醉眼朦胧,“父皇离得远怕是没看见,而我恰好看到你是故意用切肉的小刀自己划的。”

符若初觉得当初的自己也就那点血性了,可惜自残只能躲过一时,不若用点治标治本的办法,给这位大公子一个深刻的教训。她微微一笑,主动说道:“大公子是想听在下弹琴了?”

“自然,我的美姬破了相,躲着不见人呢。我在府内一时无聊,恰好你来了。”

将北燕质子与低贱姬妾相提并论,若是当年,符若初听见了肯定要拂袖而去。而刘勋等着看的无非就是这样的笑话,感受到被戏弄的那个人愤愤不平,却唯有离开,敢怒不敢言的那种憋屈。

谁料今日,符若初听了这等羞辱的言语,竟然不恼不怒,依然笑道:“好啊,许久没有抚琴,既然大公子想听,在下便献丑了。不过有两个条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