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便是母后在南昭的手,我可以或者说我已经参与到了摄政王与新帝的争斗之中,便不会让他们两人轻易分出胜负,让他们彼此消耗互相算计,不是更好?”符若初信心满满,“而眼下的时机,有山海图这条线索在,他们两人都不会忽视我,这是我的幸运,能得孟郎相助。”
孟如川侧目看向公子初,后者情真意切说的神采飞扬,仿佛丝毫不畏惧前途的险阻。他觉得斗室之内,忽然亮了起来,他的心从未有一刻这样向往着将来,亲眼见到公子初描述的盛世。
无论皇权如何更迭,只要执政者关注的是民生,那么所做一切就是天道正义。星月门门主当年未竟的心愿,莫非也是如此,选一个靠谱的国君,将那个国家发展壮大,以此为根基求得一统。只要天下一统,政出一家,资源互通,便可以消弭争端,避免战乱。
可北燕目前虽然盘踞在北方,算是大国,却与南昭的实力相比还是差了许多。摄政王图谋许久南昭至今还做不到的事,北燕质子公子初真的能做到么?
而他能帮公子初做什么?像姐姐婉婷那样,在暗处行那些肮脏之事,刺探情报刺杀对手,为公子初扫清前路障碍么?
“那你希望如川为你做什么?”婉婷又问。
第31章 至亲之死(二更)
“孟澄海留下的治国方略, 不知可否传给如川?”符若初一本正经的讨要着,心里盘算反正那是他们自家人的东西,如果她自己要, 婉婷多半不给,但是刚才已经有话音要给了孟如川,她如今提要求就并不过分。
“这事不难。你不说,我也是要将那本书给到如川。”
“我有密探,也有影卫, 更不缺杀手。我希望如川能早日解毒, 堂堂正正站在我身边,帮我。”
“那你不是亏了?他最擅长的是刺探情报、暗杀别人。”
符若初直视着婉婷反问:“他之前做这些事,你高兴么?他开心么?”
婉婷答不出来。那些肮脏而危险的事情, 她都不喜欢,他也一定不喜欢的。可是为了得到她的夸赞,为了分担她的忧愁,他不顾危险不怕万难弄得伤痕累累,也一定要去做。
这么多年,她从没有想过他喜不喜欢。而公子初才认识孟如川几天, 偏偏看到了这一点,也知道了他其实不喜欢以前那样的生活。
“我希望我的人, 将来都能够拥有他们喜欢的生活。为我做事的时候开开心心,充满了希望,虽然这想法听起来很难实现,可我会尽量努力, 用我拥有的一切去争取,践行我的想法。”符若初一字一句的说着,“这就是我希望他帮我的原因, 我也信他有同样的理想,有足够的能力,帮我。”
婉婷露出了难以置信的表情,反驳与质疑道:“嘴上说说,一点不难。”
符若初并不气馁:“我也知道光说是没用的,所以我没有逼迫如川。我给他选择的机会。等他逼出了毒,身体康复,天高任鸟飞,他若觉得留下来不好,我也拦不住他。对不对?”
婉婷终于松了一口气,斜靠在了床边,声音也有些虚弱:“等我死后,将我的头砍下来。新帝和摄政王应该都会感兴趣。公子初,你与他们谈交易,总需要一点筹码。我当年带人行刺新帝损了大内无数高手,他肯定喜欢能杀掉我的人。而摄政王也一直在找我的线索,他的嫡系也有亡魂在我手中。你若足够聪明应该已经派人斩掉了尾随的那些人,你拿着我的头给摄政王,能了却他一桩心事,他会觉得你有点用处。”
孟如川的表情猛然一变:“姐姐,你这是……”
“这是我提前送你的最后一份生日礼物。”话说到这里,婉婷的脸上忽然绽放笑容,目光也越过了孟如川看向了虚无之处,那里依稀有另一个人的影子,向她招手。他已经等她很久了。
“澄海!”她喊。喊的是他那个化名,那个已经用了十多年的名字。当初为了不穿帮,她人前人后都只称呼他这个名字,久而久之几乎都忘了他的本名。
其实孟澄海虽然生在逐月国,却因国破隐姓埋名,反而在南昭为官,做了不少造福南昭百姓之事,若仔细评论,他是南昭不错的官。摄政王也不是不识货,虽然杀了孟澄海株连九族,却将他推行的大多数于民有利的法令都保留下来。
孟如川察觉有异,再上前之时,婉婷的唇角已经溢出了鲜血。
“我心脉已绝,我的令牌和其他一些也许对你有帮助的秘密,藏在如川知道的一个地方,他只有恢复了全部功力才拿得到。我的部众只听从有令牌的人调遣。”婉婷交代完,闭上了双眼断了气息。
孟如川紧要嘴唇,将哽咽吞回腹中,强忍悲痛,垂泪欲滴。
青娘也被唤醒,得知恩公自绝心脉,伏尸痛哭老泪纵横。哭了好一阵,她才说道:“恩公之前交代过,她死后,让我用秘传之法保存她的头颅,保留她的容貌不腐烂不老去。相应的药材我已经带了,必须现在动手。孟公子,你们同意么?”
孟如川一脸悲痛,手背快速擦过眼角,点点头,拱手道:“有劳前辈了。”
符若初说道:“看来令姐早已经安排好了……她是否一向如此,谋定而后动。她其实对你感情很深,才会给你留了这些自保的后手。”
“她说不曾对我付出那些感情,实际上她只是不会表达而已。”孟如川站起身,不忍让人见他悲痛之色,缓缓面对墙壁,静静的哭泣。
虽然看不到他的脸,符若初却知道他在哭。
长姐如母,婉婷教养孟如川十多年,哪怕故意疏离,却还是为他考虑的周全。孟如川的细腻与温情,也或许正是被婉婷潜移默化影响的。
“从今以后,我陪你,可好?”符若初轻轻的问,没有太多的自信,没有太大的声音。她害怕被别人听到,她却又渴望着他能听到,愿意接受。
这样的矛盾,这样的冲动,是她自以为此生不会犯的错,却原来她依然会,心软动情。
他回头,难以置信的望着公子初。
“公子,你刚才说……”
符若初掩饰道:“没什么,随便说说,你若不信就算了。”
“我信。”孟如川很认真的回答,“我说过,信你。”
符若初心中略有一些愧疚,不敢看他满是真诚的眼眸。毕竟她其实目的不纯的,她也不只是看上了孟如川的能力。她便转开了话题问道:“青娘前辈今后还有什么打算?”
“我本是逐月国的子民,恩公救我性命,我愿以命相报。她却只是让我用当年与医圣之约,救一个人。并且待她身死之后,处理她的头颅,将尸身带去逐月国的月神山安葬。既然孟公子是恩公的弟弟,我愿听差遣。可惜我只是略懂医治妇人疾症的小道,或许帮不上什么。”
孟如川未答话,而是拱手请示道:“公子觉得该如何?”
“如川,青娘前辈与令姐之间的缘分,你自去决定该如何。我不干涉。”
孟如川便说道:“青娘前辈,我已经投效公子初,若主公有需要,我定要寻你出手。”
“好,那我先送恩公的尸身归故里。”
“等等,我安排人采办上等棺椁,送她一程。”符若初说完这句便离开了,留下孟如川独自冷静一下。
至亲离去,表面上再坚强的人,内心情绪起伏也非常剧烈,他本来毒伤内伤交加,外伤也只是草草处理,连日奔波未及休养身体虚弱,再受到如此精神大家,必须冷静一下,或者发泄出来,才不会留下郁疾。
在公子初离开密室之后,孟如川终于再也压抑不住,捂着胸口剧烈咳嗽起来,鲜血顺着唇角溢出,整个人扶着墙慢慢瘫坐在地,满腔悲痛,痛入心扉。
“孟公子,你……”青娘焦急的喊了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