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吗?”叶知秋接了他的话,眼睛却望着人群,“公子这样才高八斗的人,如果连区区几个红绸花都能数错,将来怎么成为国之栋梁?”
书生被叶知秋的话拿捏住,这会儿不管怎么找补,都有自相矛盾的味道。加之台下的人这会儿也都转过弯儿来了,几乎一股脑地倾向樵夫那边,吵吵嚷嚷地喊着让他下台。
一时间又急又气,憋红了脸嚷嚷道:“这题不公平,小生是来求亲的,只要入得叶小姐芳眼便可,与红绸花有何关系?叶小姐问这个问题,分明是存心刁难小生。”
台下静了一瞬,轰然大笑。
书生愣了好半天,才意识到自己这话说得太没水准。如果叶小姐看上他了,又何必刁难他?刁难他,只能说看他不顺眼。
再说出题之前,并没有规定不能问红绸花有多少。他一心想过关,忘了琢磨人家出这题的目的何在,随便猜个数字就回答,却因此丢了人品。
“滚下来!”
“别丢人现眼了,快下来吧!”
“下来下来,你想在台上赖到什么时候?”
……
驱赶声此起彼伏,还有人拿着菜叶吃食砸过来。
书生再无颜面争论什么,大步奔到木梯口,夺路而逃。
樵夫犹自不敢相信自己最终留在了台上,又惊又喜又感激,两眼痴怔地望着叶知秋。
叶知秋对他炽热视线浑然不觉,眼睛望着官道的方向,笑容渐渐恍惚了。
放在往日,她是不耐烦跟书生那样的人纠缠的。陪他玩闹一场,不过是为了拖延时间罢了。饶是费了这许多工夫,最终的时刻还是提前来临了。
那个人没有出现,而她将从这三人之中选出一个作为成亲对象!
龚阳说了什么,她根本没有听进耳朵里。看着台下那一张张容貌迥异却染着同样兴奋之色的脸孔,在视野之中模糊晃动,她的心就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握住了。
一点一点地收拢,挤压,用力,带起一阵胜似一阵的窒息,沉重,疼痛,越来越浓,越来越烈。
“叶姑娘。”龚阳将一柄绑着小号红绸花的玉如意递过来,“该选人了!”
叶知秋麻木地伸手接了,感觉小巧玲珑的玉如意重若千钧,那力量自掌心蔓延开来,压得她抬不动手臂,几乎透不过气来。她缓缓转身,目光一一掠过那三张饱含期待和紧张的面庞。
账房先生,手艺人,樵夫。
只要她将玉如意交给其中一个,这场招亲大戏就要落下帷幕,也意味着她赌输了。没能引来想见的人,却要把自己交付给了一个今天才认识的陌生人。
这一交一接,她便不可避免地与另外一个男人挂了钩。而她目前无法断定,这个男人是会真心实意对她好,还是会真心实意对她的财产好。
也许过后她会反悔,花一大笔钱或通过其他途径解除婚约;也许相处一段时间,发觉那人还不错,尝试着培养感情,乃至成亲生子,相伴下半生。
事情明明没有到不可挽回的地步,可一想到这个人不是凤康,她的心就像有千百把利刃穿刺一般,疼得天昏地暗。
“叶姑娘,叶姑娘……”
“选啊,选啊,快选啊……”
龚阳关切焦虑的声音,和人群幸灾乐祸的催促声,交替闪现,在耳边远远近近地飘荡,拨动着她纤细如发却绷得紧紧的神经。
愿赌服输,选吧!
她闭了闭眼,将那柄玉如意举了起来。
人群刹那间安静下来,无数道目光盯紧了那只握着玉如意的手,缓缓地掠过账房先生,再掠过手艺人,迟疑地停在了樵夫的跟前。
樵夫大喜过望,双手颤抖地来接。指尖传来一抹沁凉,还来不及细细体会,只听“嗖”地一声,有什么东西破空而来,狠狠地撞在那柄玉如意上。
如意一分为二,叮叮有声地落在地上。一支铁头长箭擦着樵夫的膝盖飞过去,斜斜地钉在地上,箭头入木三寸,箭羽晃动不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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