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来到运河边上一家龙船模样的中国餐馆,红漆大柱,门面气派,踏上阶梯才发现装修其实已经颇为陈旧,侍应生恭敬地喊了一声,“进哥!”,那人目光在苏小小身上转了几圈,神情带着讶异复又转为疑惑。

他连点头招呼都没有,径直走入二楼一个包间,漆着五爪金龙的大圆桌边坐着几个男人,厅内喧腾正吵得不可开交,因着推门而入的动静,有些许停歇。

一个白发老头气哼哼啐了一声,另一个中年人则笑咪咪地开口,“关起门来你是你洪门,我是我青帮,但而家人在海外,鬼佬睇我哋都系华帮,当初讲好阿进拿下德雍家族这一区的地盘,我哋叁家分帐,我冇问题,坚叔你系唔系不想认啊?”

男人自顾自带着苏小小在桌首空位坐下,老头再度重重一哼,“这是什么规矩?后生仔就算上位也没有坐在这里的道理吧?”

他懒懒地靠在椅背上,左手一动,硕大圆盘转过白瓷茶壶,不疾不徐地将滚烫茶汤冲入杯中,“时代不同了,讲些老规矩能搵钱吗?大家合作有嘢一起捞,你哋同德雍家族缠斗几十年,仲唔倦?好处没有,一天到晚火拼白封钱都不够。”

老头猛拍桌面,空碟哐啷撞击,苏小小吓了一跳,“所以呢?尽释前嫌开始同红毛鬼合作?那我儿子点算?”

“喔,不要跟我讲因为你十年前死了的崽,而家你要多分一份?”,男人夹了几颗花生米,吃得崩嘎作响,“坚叔,我就算sayyes,大家都会sayno的啦!系唔系?”,除以叁和除以四对于利益分割,可不是一个概念。

“你!”,老头脸色涨红,心思被道破,有些恼羞成怒,“你什么辈份敢这样跟我讲话?哪路香堂来路都不明,我哋怎么知道你同德雍家那个儿子有什么诡计谋算我华帮利益?德雍家有这么傻?几场拳赛就让出地盘?那我哋火拼十几年不是笑话?”

胖中年人笑着圆场,”坚叔啊,大家之前都讲好的了,其实阿进加入,后生仔有冲劲有头脑,我哋轻轻松松饮茶打麻将,不是几好?几十岁人,叫你去劈友都拿不动刀啦!“

”哼,你就好,他是你撑慨,又不是我洪门的人,我哋这边哪有这么随便加入?“,老头不依不饶。

“我老啰,以后我的生意都打算让阿进打理,”,中年人神色没有什么变化,语调隐隐强势。

“我哋也觉得阿进的想法几好,以后我懒得理啦,每个月分钱就得,”,其他几个一直没吭声的叔父们此时纷纷一致口径,坚叔看向自己这一侧两个洪门兄弟,脸上都是意外,

“阿发,你哋几个搞什么?”

那两个老头一个望天,一个干干笑道,“阿坚啊,我孙都大了,难不成真的再去打打杀杀?我崽也做正行,不想碰社团的事,而家时代不同了,这些生意集中经营,又不用给德雍家剥削一层陀地,我觉得很好,商会会长让年轻人来坐也没什么,我赞成阿进做这个位置。”

男人一笑,苏小小偷偷瞥了他一眼,充满欲望的双眼中哪里有半分谦逊,那神色就连走个过场都称不上有诚意,“我没什么经验,我想还是展叔德高望重有面做这个位置。”

叫展叔的中年胖子见话题集中的差不多,笑着再度开口,“我都讲咗,我年纪大咯,不想理这些事,青帮这边也赞成由阿进来做这个位置,”

这句话一出,立时便是众口一致的附和,如同早就说好一般,那坚叔气得不行,却没有任何援手,一时下不来台,其实这样的局面确实比以往好很多,利益也比以往各自为政来得稳定而丰厚,但总有些不甘。

男人站起身,端起茶杯,“大家看得起我,我陈进以后会尽心为华帮利益服务,无论是青帮洪门都好,在海外都是一家人,......”

一番场面话,苏小小不禁有些意外,那男人似乎与以往有了不同,嚣张与霸道不减,却在不经意之间增添不少沉稳,淡淡流露的威势哪里有落魄跑路的样子,一时之间,她竟弄不明白如今这是什么情况,他为何会叫做陈进?这半年中,又发生了什么?

大势底定,男人承诺让坚叔的孙子跟着他,少年仔也是个奇葩,从小立志混黑社会,被送到香港读了高中,回到荷兰依然不想走正行,一开始小混混们看陈进这不知哪里冒出来的流氓百般不顺眼,然而他却如同一夜过江的猛龙,突然出现在阿姆斯特丹的唐人街,谁也不知道来历,浑身古惑之气,去找了几次麻烦反而被打的服服贴贴,现在陈进在几人心目中已经是偶像一般的存在。

少年们从厅外进来,探头探脑,看见主位上的男人,不用人叫便纷纷喊大佬,气得坚叔吹胡子瞪眼,苏小小瞥见其中一个蓝发少年,越看越眼熟,忍不住轻轻叫了起来。

“是你!”

众人的目光这才移到她身上,初时一句介绍也没有,但也无人在意,想来是那种叁天两头换的床伴女人,只不过此时仔细一瞧,长的倒是很靓,也没有风尘气味,那少年被盯的浑身发毛,已认出她来,

男人微一侧头,苏小小指着那少年一脸的气愤,“还我包来!钱你拿走,但我要我的护照和手机!”

少年慌乱了两秒,立刻转为一脸无赖,“姐姐,我都不懂你讲什么,什么包啊?”

“雄......进哥,他们昨天拿了我的包,真的,”,苏小小转而看向他,眼中都是求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