尽管屠子都一人七八成的内劲无法破坏四名护法仙子的外化内力,但是仍旧让外化内力结成的无形网罩如水面一般泛起丝丝涟漪。
一息之间,层层叠叠的纱帘吹起又合拢,却足以令武艺在旁人之上的屠子都、流云扇与喜公公三人看清楚软轿内端坐的男人——
说看清楚其实是不大准确的,因为男人的内力外化如一团云絮,缠绕在周遭,层层叠叠的纱帘掀起时,云絮恰巧蔓延到男人的脸部附近,将他的相貌遮挡,未让旁人窥去分毫。
男人虽然与流云扇一般着一袭白衣,但是他周身凛冽如霜似雪的剑意,让屠子都与喜公公一眼便瞧出他的冷漠无情,与温雅疏离却好说话的流云扇截然不同。
软轿纱帘掀起又放下不过是瞬息之事,待到流云扇等人回过神来,二十四名惊鸿一瞥的姑射仙子早已远去。
流云扇、屠子都与喜公公坐回马背,众人重新启程,终于在黄昏之前赶到官道上。
屠子都一路都在喃喃自语,缘何二十四名貌美婆娘要护一个不解风情的野男人。听得流云扇耳朵险些长茧。
须臾,流云扇忽而想到某事,骑马行至梁昼乘坐的马车旁,欲问些事情。
岂料,流云扇未听到马车里梁昼的微弱呼吸声,顿时顾不得其他,蓦地掀起车帘,空空如也的马车立刻呈现在流云扇眼前!
“停车!”流云扇当即高喝一句,喊住欲继续前行的喜公公。
“梁昼被二十四桥明月夜劫走了。”待喜公公赶到流云扇旁边,险些被流云扇轻飘飘的一句话震晕过去。
流云扇细细揣摩道:“应当是在与我们擦肩而过时使出隔空取物的招式,将梁昼从马车窗处劫走的。”
喜公公欲哭无泪,忍了一路的口头禅破口而出:“陛下万岁呦——咱家怎得交差呦!”
话虽如此,喜公公先前在越王城时已经飞鸽传书与当今天子复命,如今只能派出部分官兵沿原路返回布满瘴气的深林,追踪梁昼的下落,而喜公公则继续陪在十三与依依身旁,赶回皇宫复命。
“等等,俺也要去!”屠子都因着对二十四桥明月夜的兴致,主动随派出寻找梁昼的官兵离去。
是故,待到月余之后,站在皇宫宣政殿面见当今天子者,唯流云扇一人而已。
但是,流云扇未能见到天颜,只因据前来赏赐金银珠宝的喜公公所说,皇帝正与玉娘娘一起在长生殿悟道,无法空出时间亲眼瞧一瞧救下十三皇子与十五公主的侠士。
流云扇明面上好言应下,心里却暗自琢磨玉娘娘的来历,总觉得与牵丝镇里神秘莫测的玉生烟有关。
可惜玉娘娘如今明显是天子眼前的红人,流云扇自然不方便质问她。
是故,流云扇决定暂且离开皇宫,待到今夜潜入长生殿再一探究竟。
是夜,流云扇难得未托大,换上一袭夜行衣,将身形隐入夜色里,避过巡逻侍卫,几番纵跃潜入长生殿内。
流云扇躲藏在梁柱上方,但见袅袅白烟弥漫在整座长生殿内,当今天子和玉娘娘皆一袭道袍,双腿盘膝,相对而坐,中间隔着一张矮几。
静默须臾,玉娘娘忽然出言问道:“不知陛下在识海里望到的是何人?”
玉娘娘的声音未出流云扇预料,与玉生烟的空灵飘渺极其相似,只是玉娘娘未似玉生烟一般吟唱歌谣。
天子低沉磁性的声音里藏着不易令人察觉的温柔:“一位故人。”
玉娘娘未捻酸呷醋,仍旧淡然从容地问:“陛下无需掩饰,我辈求仙问道当一心赤诚。”
天子缓缓睁眼,威严的气势溢泻而出,看似是向玉娘娘请教,实则逼问道:“不知玉道长可否请回她的神魂?”
即使流云扇藏在梁柱之上,也能感受到帝王威势,玉娘娘却仍旧将天子视作初习道的童子一般,挥起拂尘微微颔首:“可。”
拂尘在玉娘娘的挥扫之下,将弥漫在她与天子周遭的白烟聚成一道虚无缥缈的纯白倩影。
天子甫一瞧见纯白倩影,双目便蓦地通红,原本阴鸷泛着精光的吊梢眼瞬间朦胧柔和,微微颤抖的手抬起欲触碰倩影,却又僵在倩影近处,唯恐将其碰散。
流云扇察觉出倩影在他眼中不过是一团白烟,但是在当今天子眼中,却是心心念念之人。
流云扇心里不免疑惑道:莫非又是蛊?
时间便在天子痴迷地凝视纯白倩影时悄然流逝。须臾,许是时辰已到,玉娘娘轻甩拂尘打散白烟。
心念之人骤然消失,天子震怒地清醒过来,急急追问:“玉道长,梁——她去何处了?”
“陛下心念之人乃天上仙客下凡,此番请神时辰一过,自是回天庭去了。”玉娘娘面不改色地编着漏洞百出的谎言,继而漫不经心地打开摆放在矮几上仅巴掌大小的精致桃木盒,露出盛放在桃木盒内的乌赫丹药:“陛下若是仍想见到心念之人,可服此内丹,增强识海以便修炼时事半功倍。”
天子沉默地拿起所谓内丹,眼见要放入口中服下——却见梁柱上方射来的一枚铜板瞬间将天子手里的内丹打落。
“什么人?!”天子愤怒地抬头望向梁柱上方,但见一道黑影悄无声息地掠过。
面对刺客大摇大摆的挑衅,天子当即将内丹修炼等事抛之脑后,怒喝着唤来侍卫:“来人!抓刺客!”
一时之间,皇宫长生殿附近乱成一团。流云扇趁势离去。
然而,流云扇途径十五公主寝宫时,被半夜不睡觉,候在敞开的窗边欣赏月色的依依喊住:“流云……大哥?!”
“二十四桥明月夜”出自唐朝诗人杜牧《寄扬州韩绰判官》,此处借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