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月二日,东方苍龙七宿之角星将从地面徐徐升起,故称“龙抬头”。
春季的节假日,是一年之中最多的。除去新年元正、初七人日、十五元夕,后面还有叁月叁、清明,当然也包括二月二。
难怪李羡说年头忙。当值没两天又休假,谁还有心思泡在政务里?恐怕满脑子都是燕舞莺歌、柳嫩花新。
李羡坚持要她二月二去交“课业”,估计就是因为这天休息吧,苏清方想。却很奇怪地让她下午申正到——再晚点太阳都要落山了。
再转而一想,别人休假,太子可就不一定了,可能要参加什么皇家祭祀之类的。春耕秋收,此两时的祭祀尤其重要。国有储君,自然不可缺席,主要任务大概就是给皇帝递这递那的吧。
一到太子府,李羡果然在皇宫没回来。
苏清方自叹料事如神,嘀咕问:“真有祭祀啊……”
旁侧的灵犀闻见,摇头,眉眼间带着喜气,道:“不是的。今天是殿下的生辰。陛下在宫中设了家宴。不过往年这个时候也该散了。”
苏清方一下睁大了眼,鱼目般:啊?不是,李羡也没跟她说这个啊……
她空手来的……
带了四本《常清经》抄本算不算空手啊……
苏清方目光游移,缓缓落在岁寒手里的经文上,表情滞涩,心想这样果然很不像话,幸好李羡还没回来,不至于相顾尴尬。
苏清方心一紧,手起手落,便把书册搬到了灵犀手里,郑重其事告别:“灵犀姑娘,我先走一步!”
话音未落,人已经携着岁寒一溜烟跑走,喊都喊不住。
灵犀:……
***
皇宫内苑。
宴饮已终,杯盘狼藉,中央玉台的舞姬乐伎却还在旋身弹奏。
殿中没有日晷,李羡不知道具体时间,只是从地上影子估算,时辰肯定不早了。
说是生辰宴,其实和平常的家宴也没什么区别,不过菜肴更丰盛些,人员更齐备些,连单不器都来了。
往年这个时候早该散场了,毕竟几乎天天见面,也没那么多闲话可扯,这次却硬生生拖到现在,在说什么白塔旁的迎春花、十五日的花朝节。
李羡手指有一下没一下扣着桌案,时不时望一眼屋外。
忽然,柔婉的雅乐曲调中断,奏起俏皮的蛮鼓声。两名紫红罗衫的女子迈着小碎步姗姗上台,随鼓而动,披帛长挥,身姿摇曳。做柘枝舞。
急鼓声停,女子稳稳定住,身如斜柳,腰似流素,举袖遮面,唯露出一双眼睛,顾盼流波。
柘枝舞是自西域怛罗斯传来的舞蹈,节律极强。跟紧鼓点已是不易,挥帛如斯自如翩然更是难得。整体风格与平常的柘枝舞也略有不同,融入了中原舞曲的柔美。一曲舞罢,在座诸人莫不鼓掌。
上座的张皇后笑容可掬,指着舞蹈的女子介绍道:“陛下,这是教坊司新排的柘枝舞。”
皇帝十分欣喜,却是对着李羡:“朕不懂这些。太子倒是对舞乐有研究。羡儿,你以为如何?”
他没仔细看。
李羡脑筋冰样一滑,当即出列,垂头拱手道:“儿臣有罪,懈于政务。”
若说审慎,朝中恐怕没人能比得上太子了。
皇帝一愣,摆手示意李羡落座,笑道:“太子勤恳,朕心了然。太子也不必对自己如此严苛。今天你生辰,当尽欢也。”
“谢父皇,”李羡趁机道,“今日宴饮,诚乐也。只是儿臣想起还有些事没处理,请容儿臣先告退。”
皇帝早看出了李羡心不在焉,也不强留,命令撤散宴席。
一下席面,李羡询问宫人,才知已过申正一刻,心底一沉,直接绕过宫门口等候多时的马车,跨上了侍卫的马。
城中道路禁止无故纵马,哪怕是太子,也不能明知故犯,否则不用到明天,御前就会挤满弹劾的折子。李羡没有跑马,只比笨重的车辇快一些。
快一些也好。
李羡控制着速度赶回太子府,忙问出来迎接的灵犀:“苏清方来了吗?”
“来了,”灵犀眼神示意桌上的手抄本,回答,“又走了。”
“走了?”李羡不自觉蹙眉,“走了多久了?”
“约摸也有小半个时辰了。”
那就是一听说他不在就走了。
平时不是能等吗,这回怎么又不等了?
也是,谁会爱等人呢。
李羡面色暗沉,又问:“她把灯也取走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