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下午知道那个七年前的真相开始,他就一直很想抱住她,现在终于抱到了她,顾景臣的手臂不自觉收紧。
如果爱人还在怀中,能多抱一刻便珍惜一刻,谁也不会知道明天和无常哪一个会先来。
弯腰将她放在柔软的床垫上,简宁圈着他脖子的胳膊没有松开,顾景臣也不再矫情地装什么纯情男人,顺着她的意躺在了她的身边。
两人应该从来都没有想过,有一天会如此亲密地躺在秦采薇家的床上。这种炫耀又刺激的感觉,如果是简宁刚重生且被顾景臣据为己有不准她离开的那时候,她一定会很满足,现在她连刺激秦采薇的心也淡了。
脸离得很近,两人呼吸相闻,就是看不清黑暗中彼此的眼睛。
顾景臣已经是哑巴,他不会先说话,因为说一句便是错一句。
相对静默了一会儿,简宁忽地轻轻笑了一声,随即凑上去吻住了顾景臣的唇,双手捧住他的脸,将他在前世今生教给她的所有技巧如数奉还。顾景臣躺在那里,仰起头任她摆弄。
等到两人贴得不能更紧密,简宁忽然又停了下来,唇移到顾景臣耳边问道:“姐夫,陪你一次,换一个秘密,这笔买卖,做吗?”
出乎简宁的意料,顾景臣没有犹豫地回答了她:“好。”
简宁维持着笑意,以鼻尖抵着他的鼻尖,又问道:“那……是先说秘密,还是先做?等得及吗?”
已经不可能有回旋的余地,两人的关系已成死局,宁愿以这种龌龊的方式进行,也绝口不谈爱恨。
“答案满意再付账吧。”顾景臣平静地回应道,默认了她的划清界限,承认这只是交易。
“第一个秘密,白家和简家的恩怨。”简宁也不再藏着掖着,开门见山地问道。
深入局中才知道,秦家不是每个人都密不透风,她的确可以去旁敲侧击,时间一长秘密自现,可是没必要,有人一直是知情人,她不问他,不走更容易获得答案的途径,岂不是傻子?
顾景臣的手扶住简宁的腰,将她从身上抱了下来,以从前最喜欢的姿势圈住她,像是抱了只玩偶,完完全全地霸住。他的下巴抵着她的头顶,真的开始讲故事:“听我家老爷子说,在我们太爷爷那一辈……”
六七十年前,c市政局动荡,无论是黑道势力或是百年望族无一不面临着时局的挑战,有人因把握住了时机得以继续显赫,有人则因立了战功成就家族兴旺。
而六七十年前的白家,起于永宁小城,经由数十年的打拼成了c市彻彻底底的地方一霸,高兴的时候讲讲道理,不高兴的时候想怎样就怎样,具备一切旧社会里军阀、上海滩头目的特质,杀人如麻心狠手辣。也许外寇来时可做英雄,可等外患一除,白家便成了祸乱之首。时局一变,当然留不得它。
有句老话叫“百足之虫,死而不僵”,地方一霸也好,军阀割据也好,势力并非一朝一夕积聚而成的,之所以能占据c市如此之久,谁还没有个路子?
换句话说,当时的显赫豪门秦家、顾家本就和白家扯不清,而新上任的c市一把手简家老太爷却是个实心眼儿,一门心思要做实事为民效命,接了上面的任务斩断祸根。
简家倒没犯大错,从来也没错,唯一的过错便是不知变通,眼里容不得沙子,毫无回旋余地,联合秦家、顾家围剿了白家,逼得白家七零八落远走他乡,甚至还以四大家族的名义贴出了公告。
这个公告在当年的影响不小,几十年过去才慢慢被人遗忘——公告上有白家老爷子按的手印和亲笔签字,发誓但凡有简家、秦家、顾家在的地方自动退避三舍,白家人永不再回c市。
据说白家自此后几经辗转,最终定居在东南亚的一个岛上。原本以为一切都结束了,直到十多年前,白家人来了信……只给秦家和顾家送了信,这当然是一种离间手段,秦家和顾家都明白,可白家的信上说得明白,他们白家只找罪魁祸首,可以给秦家和顾家面子,只要他们置身事外不去插手,否则就是简家的下场。
是的,白家人开始了复仇,在五十年过去以后。
秦家和顾家原本只是观望,并不知道白家会做什么,直到传出简家的老爷子被查的消息。证据确凿,天翻地覆,没有任何挽回的余地。
秦家和顾家去找简老爷子商量,最好的办法便是死无对证,这种时局之下,多少人一死了之,掩盖住所有的秘密、许多他人的秘密,保护了自己,也保护了家人。
三家达成了个共识,对外宣称简老爷子因病去世,证明了他的一生清白,而简家的其他人离开c市,去往s市暂避。将当年白家公告里最耻辱的地方抹去,解除白家不得踏入c市的禁令,这已经是最大的让步。
可是,谁也没有想到,迁往s市,成了简家灭顶之灾的起源,没有了当局的保护,单纯依靠财富来傍身的简家,入了一早设下的局。
白家是老旧一派,最在乎面子,讲究愿赌服输,既然输了,必得将整个棋盘毁掉才肯罢休,而棋盘上目睹了一切的棋子,应该也要一起毁掉。
简家是执子之人,首当其冲该死。换句话说,只要势单力薄的简家死光,协议自动作废,白家便可自由行走,忘记那些不愉快的耻辱约定。
十几年的时间,从简家的老爷子,再到简宁的父母、她自己……没有一个人的死是意外……
想要听的故事说完了,几十年的宿怨几句话就概括了,简宁听着好像做梦一样:“你的意思是,我们全家都死在六七十年前我太爷爷的英勇剿匪上?因为得罪了白家,遭到了报复?可是顾四少,你们顾家是什么时候知道的?知道白家回来复仇了……你又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知道的?”
顾景臣摇摇头,他的情绪并不激动,不是在安抚她,也不是为自己开脱,他们俩都冷静得可怕:“顾家知道,应该是在你爷爷去世前期。十几年前,你还小,我也不算懂事,他们不会告诉我,就像你爷爷没有告诉你实情一样。”
何止是她的爷爷,连妈妈去世前都在隐瞒真相,企图让她远离是非,因为在爷爷、妈妈他们的眼里,她根本不具备对付白家的能耐吧?留给她巨大的财富来傍身,希望她借此摆脱苦痛。
简宁自嘲一笑,多少人自以为是,即便是亲人,也在以错误的方式爱着彼此。
“那是和我分手的时候吗?这么多年了,顾景臣,我第一次追问,如果你看起来好像还爱着我,当年为什么和我分手?”简宁收敛了唇边的造作笑意,异常认真地问道。她第一次正面承认,她是简宁。
一对分手七年的男女,历经了生死别离,居然还能重新拥抱在一起,问着当年为什么分开的可笑问题。这是多少年来横在心里过不去的坎,恨他不爱她,恨他明明爱着她却还要扔了她,始终想不开甩不脱……
顾景臣一眨不眨地望着她看过来的眼睛,近在咫尺,他却看不清她,只是能想象得出她眼底的质问光芒。
他不说话,好像并不打算再解释,这么多年,他的性格还是没有变,从来不知道什么时候该解释什么时候该为自己开脱。他总是自负,总是不合时宜。
没给简宁再多的机会去问去想,他的身体压过去,唇已已经吻了上去:“问题太多,该付费了。”
顾景臣破罐子破摔,他已经不打算在她的心底得到任何改观,他现在唯一想做的就是他正在做的,以怎样的身份都好,以被她如何恨着的角色都好,他从来耽于身体的感觉,他从来贪恋身体的温存。
狠狠的,不留余地的,大起大落的摆弄,顾景臣在情事上从不知“温柔”这两个字怎么写。
简宁没有任何反抗的力气,眼睁睁看着自己沦陷在顾景臣的攻势下,看他以不可一世的力道碾碎她,无休无止,相缠相绕,直至她无法控制地哭出来,他还是不肯停歇,追着抵着让她哭得更凶,仿佛春蚕到死似的,他像在做着最后一次的情事,不到筋疲力尽决不罢休。
风声雨声最终结束时,简宁已经困得睁不开眼,女人注定软弱,体力永远比不上男人。可简宁没有放开顾景臣,她困着他,等着天亮起来,唯一剩下的只有还硬着的一张嘴:“睡姐夫的感觉就是不一样,想着伺候过姐姐的东西刚刚也伺候过我,真是畅快啊。姐妹生来就是死对头,她的东西我要一样不剩地抢过来,姐夫,你的身上写着她的名字,你什么时候才会属于我?”
她一不好好说话,就满口胡言乱语,不仅骂了别人,也顺带着把自己作践得不成人形。
顾景臣没反驳她一句,也没解释一句,破天荒头一次低声道:“等天亮了记得吃药,我没做措施,别怀上我的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