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1 / 2)

上好的宣纸蹭地烧起来,烧得写字的贡墨冒出一股梅花香气,盖过了纸焦味,在书房里萦绕不散。

容王的脸庞在灯下丰神俊秀,夺人心魄。

年方二十六岁的他,过这种两面人一般的生活,已经过了十几年。

黑衣摄政王是赵允承,白衣摄政王也是赵允承,只不过赵允承知道,自己有两个自己,一个是内心充满仇恨,满脑子只有复仇和暴戾的自己,一个是什么也不管,假装一切都很好的自己。

如果没有那件事,容王应该会成为白衣的自己。

黑衣的那位更像是受了刺激才衍生出来的,简直就像疯子一样,白衣摄政王如是想,却不知道黑衣那位也是这么想的,白衣的自己根本就不应该存在,因为事实就是事实,装聋作哑算什么男人?

白衣摄政王:……

每次看上半月的信,里面夹杂的几句抨击和讽刺的话,他已经习惯了。

母亲的遭遇和自己的身世,白衣摄政王并非不动容,只是父皇已死,外祖那边也断绝了往来,小李氏更是被黑衣摄政王折磨得求死不能。

白衣摄政王不知道还能如何,因为自己的出身肮脏罪恶,就要把自己折磨得人不人鬼不鬼吗?

这种问题白衣摄政王早已跟黑衣摄政王讨论过,对方言辞偏激地回答,字里行间皆是自厌和愤怒之意,轻生的念头隐隐若现。

白衣摄政王偶尔看信,竟觉得心绪起伏,备受影响,可是他不想去死,他写了许多劝慰的话劝自己莫轻生,甚至不惜用仇恨来继续拉着黑衣摄政王,给对方出谋划策,充当复仇的帮手。

黑衣摄政王自厌,无非是因为承认他的人太少,他既自卑又孤独,既自负又高傲,不屑世人的看法,又极其渴望功名成就,众人敬仰,是个无法和解的矛盾体。

黑衣摄政王对自己的外家,既仇恨又抬不起头,因为那样的身世,高贵而肮脏,简直讽刺至极。

一起毁灭堕落,是赵允承最渴望的结果。

至今还没有付出行动,只是因为江山未稳,就算是死,赵允承也希望自己的一生对得起赵家天下。

让赵家倒过来欠自己千千万万!

换过来的第一晚,容王照例是睡不着的,因为他脑子里还残留着黑衣摄政王的一些情绪,让人怀疑,黑衣那家伙是不是整夜失眠,不用睡觉?

说没睡好,又小睡了一觉,那是天将亮的时候,赵允承想起白天在崇国寺的一幕,那面如满月,笑容亲切的的小娘子,回想起来,不禁让人觉得心神放松,一个不留神就入了梦乡。

待一觉醒来,已是辰时,窗外阳光灿烂,天气明媚。

赵允承睁开眼睛,心中还残留着一缕怅然若失。

仿佛做了一个好梦,但又忘记了梦的内容。

“王爷,需要小的进来伺候吗?”高都知的声音从门外传来。

“进来罢。”赵允承起身。

得到王爷的准许,高都知打开门,带着一众宫人进来伺候。

凝神闭气的一群人,挑开帘子又绕过屏风,瞧见王爷眉间疏懒,神态闲适,心中不免松了口气。

果然,每月十五一过,王爷就变得好伺候了许多。

净面、更衣、束发,宫人们举止谨慎,手法熟练,不多时,容王身上便整齐妥当。

府中的厨房,掐着点给赵允承送上各种精美晨食,均是能饱腹又好克化的精细食物,制作方式跟宫中一般无异。

赵允承及冠后从宫中搬到王府,不过是换了个地方生活,其余一切跟宫中无异,身边伺候的人是宫中的那批老人,嘴里吃的也是御膳房的味道。

王府格局更是明目张胆,俨然就是个小皇宫。

只不过一分为二,赵允承常年住在外院,已有许多年没踏足过后院。

那群后院的女人,赵允承只见过安王妃和梅侧妃,其余都是宫里赏的,大臣送的,总之来者不拒,送了就往后院撵。

一来二去,后院究竟有多少女人,赵允承也不记得。

能在这位王爷心中挂钩的女人,除了未曾见过面的亡母,怕也只有深宫里的那位太皇太后。

晨食过后,赵允承吩咐一声:“高远,备马,我要进宫。”

“喏。”高都知应了声,马上差人备马,虽说下半月王爷不问政事,却喜欢到太皇太后那里小坐。

祖孙俩吃饭闲谈,有时候一待便是大半天。

然则太皇太后毕竟年事已高,性情有些啰嗦,每次王爷过去陪伴,不外乎是听她老人家唠叨王爷的子嗣大计。

赵允承今年二十六了,膝下空虚,大皇太后看在眼里急在心里,接过大半个月不曾见的皇孙递过来的茶盏,幽叹:“允承啊,你快点要个孩子吧,皇祖母撑不了几年了。”

“皇祖母。”赵允承喊了一声,作势要起来跪下请罪,却被太皇太后抓住手腕,阻止了他的举动。

“允承不要糊弄祖母。”太皇太后拍了拍他的手背,好似看穿了他的诡计,柔声劝慰:“祖母知道你不喜欢小李氏所出的安王妃,既然如此,何不找一位合眼缘的女郎,为你诞下长子,与你共享天伦?”

赵允承听罢,眉头直皱,其实前些年赵允承倒是想过男女之事,可黑衣那性格过于偏激,只怕自己下半月幸了女人,上半月那女人就会血溅五步,命丧当场。

退一万步说,长子若不是安王妃所出,将来名不正言不顺,黑衣对这种事又向来极其敏感,只怕孩子还没出生,就会被他率先弄死在肚子里。

于是赵允承也只好找借口敷衍太皇太后,宽慰道:“皇祖母且安心,当务之急是辅佐皇侄,肃清朝堂,等他日皇侄能够独当一面,孙儿再考虑子嗣之事也不迟。”

“你皇侄才八岁,等你皇侄能够独挡一面,和你同龄的王公子弟,怕是能当别人的老泰山。”

“……”

那确实有可能,容王心想。

今日的祖孙见面,如同往日一样,以太皇太后的絮絮叨叨作为高~潮,但抵不住容王不为所动,像块铁坨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