忍耐了许久,祁浔索性掀开被子,一转身便见唐窈蜷向外侧,和衣而卧的模样。
祁浔以为唐窈已经睡了,小心翼翼地扯下唐窈的衣衫,却不料唐窈突然转过头来,拉住了他的手腕,怒目而视:
“祁浔!你便这般禽兽么!我都伤成这样了,你还想着那事!”
祁浔一噎,总不能承认自己想看她的伤势,一时如鲠在喉,半晌才没好气斥道:
“闭嘴。”
唐窈只瞪了他一眼,不愿再起冲突,便又转过了头,任由祁浔折腾。
待祁浔掀开绸衣,看见满背伤痕的那一刻才明白什么叫做后悔。
他不该一时赌气答应了唐窈的交易,也不该因自己一时想逃避,而叫来怀凌,怀凌本就因上次的事对唐窈心怀怨恨,此次分明下了重手。
原本唐窈说要用苦肉计时,他已然决定不答应这场交易。没有唐窈,他一样有办法收拾祁洛和皇后。可不知怎么的,一时被唐窈激得便赌气答应了下来。
祁浔起身下了榻,拿过药瓶才复回了榻上。祁浔将唐窈的衣物彻底退了。
唐窈欲转过头来质询,却被祁浔按住。
“趴好。”祁浔蹙眉。
“你做什么?”
“上刑。”祁浔没好气道。
唐窈还没来得及反驳,就倒吸了口冷气。祁浔已然开始上药,祁浔找准伤口,细细撒着,一时药蜇疼着伤口,倒还真有几分上刑的意味。
“不是让你自己上药了么!”
“你不是嫌吵么!”
这一句,直怼得祁浔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上药过半,一时两人无话,祁浔却突然有些自嘲地问道:
“你心里,恨毒了我吧?”
唐窈沉默了一会儿。只将头枕在手臂上,道:
“不恨你算计我,恨你方才逼我。”
祁浔设计自己,无可厚非。她自问也设计过祁浔,无论他是因为私仇报复,或是因为两国立场,她都可以理解,还不至于小肚鸡肠地恼恨。她只恨自己,一时大意,赔了那么多人的命。可方才祁浔非要逼她做出选择时,那一刻,她真的恨毒了他。恨不得咬上几口,恨不得踹上几脚。
唐窈一直觉得,除却利益牵扯,祁浔对自己已仁至义尽。除夕夜的剖白之言,她一直都记得,感念着。可今夜,明明可以,无关利益,他却非要逼她选出一个。
一面是她无法辜负的人,一面是一百五十余条人命。
无论怎样选,都是错的。
祁浔一时也有些心虚,如今气消了,便松了口:
“你若这几日好好表现,我便两个条件都答应。”
“真的?”唐窈一时有些意外。
“嗯。”祁浔几乎是从鼻腔中发出的,十分不情愿。
唐窈半晌无言,随后蹙眉试探道:“祁浔,你莫不是又憋着什么坏心思吧?”
祁浔一时憋屈气恼得慌。想朝她腰上掐一把,却怕牵扯到唐窈的伤口,索性将唐窈的绸裤一扯,朝臀-上拍了几掌,边拍着边愤愤道:
“是!我便是存了坏心思!有本事!有本事你别同我做交易!”
清脆的响声中,唐窈耳根子都红透了,不再说话。祁浔这才气哼哼地收了手。
待药已细细上好,祁浔伸手探了探唐窈的额头,果然有些发热。
“我去叫怀辰来。”
唐窈拉住了他,“算了。受伤后发热是寻常。既是要演这“周瑜打黄盖”的戏,我打算在祁洛皇后面前演的,是你白日里宠我,夜里偷偷糟-践我的戏码,你若半夜叫人,不小心传了出去,这戏便白演了。祁洛好糊弄,皇后却不好骗,若不将戏做足了,便会被人看出来,将计就计,反将一军。我今夜已同怀凌讲过了,要他每二十天来一次,这样,新伤累着旧伤才不容易起疑。”
祁浔原本听着那句“夜里糟-践我”怎么听怎么不顺耳,待听到后面那些话,悔恨更甚,心里不舍,便没好气道:
“你不就是想救秦讯么!我答应你便是了!也不用你演什么‘苦肉计’了!你以为没你这交易,我便扳不倒祁洛么?”
唐窈不知祁浔为何突然这般好心,沉默许久却道:
“祁浔,我不想欠你的。”
祁浔被这话顶了回去。
祁浔从来都知道,唐窈这个人有多要强。却没想到,她会倔成这样,偏执到底。
所以今夜惨败时,她虽然跪他,却不肯求,仍挺着脊背说要同他做交易。
即便有捷径,因为问心有愧,便不肯走。
祁浔何尝不明白,以唐窈的聪慧,她要与自己做交易有千万种法子,要骗过祁洛和皇后也有千万种法子,可她偏偏选了这一种。她何尝不是因为自责因自己的过错而牵连了那么多人的性命,她要用这样的方式罚着自己,用这样遍体鳞伤的方式,求一个心安理得。
明白归明白,这性子,可真让人恼啊。
祁浔有些怒,又心疼得紧,只将灯火熄灭后,替她盖好了被子,便转身别扭道:
“随你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