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浔知道,她过去那些年过的太孤苦了,孤苦到只要别人给她零星半点儿的温暖,她就恨不得掏心掏肺。所以即便魏衡想要她的命,她也不想真正报复回去。
滴水之恩,涌泉相报。
可她不是。滴水的恩,她便流尽这身血,拆零这身骨去报。
可真正对你好的人,哪里会舍得你拆骨流血。
这便是唐窈了,慧极愚极,却堪不破人情,甘愿被束,或者说情愿堪不破。
这也就是为什么魏衡这样工于心计的人敢这般重用她一个毫无牵绊之人,因为她的软肋,早就在掌心里捏好了。
祁浔已为她打算至此,她还能说什么呢。任何话语都太单薄了。唐窈只偎在他怀里,嗯了一声。
已不消说旁的话了,祁浔都会明白。
“把脚伸给我。”祁浔一转眼便见唐窈那双赤着的双脚。
“脏。”唐窈缩了缩脚,却见祁浔不容置疑的眼神,只好伸了出去。
祁浔替她拂了拂脚掌的灰尘,见脚底也没被石子硌伤,这才放心下来。还好彼姝堂离寒歇堂不远。
“唔,痒……”唐窈怕痒,便要缩回脚。
“忍着。”祁浔拽着不肯松手,愤愤道,“为什么不穿鞋袜,要论罪也是我来论,你自己折腾什么。”
唐窈吃痛蹙了一下眉,祁浔这才发觉不对劲,抬起另一只脚便见高肿着的脚踝,才想起那日唐窈为了骗自己故意崴伤了脚。
祁浔抬首要斥责几句,见唐窈秀眉蹙起的模样,话到嘴边终是软了下来,“傻不傻,想骗我背你,说爬累了不就行了,非要崴脚。你让我说你什么好。”
祁浔这话说的傻乎乎的,唐窈忍不住弯了弯眉眼。
“你还笑,一会儿你便笑不出来了。”
祁浔嘴上这般唬着,见唐窈展颜,一时也开怀不少。
“你脚踝处的淤血要揉开,会很疼,你忍着些。”
唐窈刚欲点头答应,却想起什么,“你身上还有伤,一会儿叫丫鬟来弄吧。”
“无事,箭射的很偏,没什么大碍。”想到唐窈做的蠢事,又抬首嘴硬道,“亲自给你上刑的机会,才不要假他人手,一会儿你便是喊疼,我也不会停。”
唐窈无奈只好答应下来,祁浔唤来丫鬟取过药油,好在伤在左-胸口,右臂活动倒也不受限制。
话虽是那般说着,这真揉起来,唐窈只是蹙眉忍着,一句疼也没喊,倒是祁浔时不时地停下来,见唐窈额上的冷汗,问唐窈要不要歇一会儿。唐窈被他这副絮叨啰嗦的模样逗笑了,只摇头告诉他无碍。
这一番下来,倒是祁浔落得满头汗。
“你睡一会儿吧,该好几宿没睡着了吧。”祁浔拾掇完,替唐窈擦了擦汗,说道。
唐窈点点头,揽被躺在祁浔身侧。
待唐窈睡熟,祁浔也欲躺下来歇歇,此时有丫鬟进来小声通传说怀凌有事禀告。
祁浔示意让他到书房等候,自己起身披了件衣服便来到卧房一侧的书房。
怀凌见祁浔身上的伤便将眉头都皱紧了,嗔怪道,“殿下,不是都说好了………”
话还没说完,便被祁浔用眼神打断,示意唐窈在卧房睡着。怀凌只好讲话又憋了回去。
“你先说说皇宫里的情况。”
第52章 追妻火葬场预告
“你先说说宫里的情况。”
祁浔说着, 走到案后坐下,随意捡了本这几日累下的公文,边翻看着边听怀凌禀报。
“刘氏叛军入了宫中的包围已全部伏诛, 皇后知晓事情败露, 留下陈罪书后已缳伏法。”
祁浔翻着公文的手顿了一下, 迅速掩住了眸中不经意间留出的伤色。
怀凌亦小心地觑着祁浔的神色。
他其实知道,起初的那些年, 还没有三皇子的时候,皇后其实待殿下很好, 即便如今看来已是真真假假,即便现下已是不共戴天, 你死我亡,可终究人非草木。
“继续说,你停下作甚。”祁浔翻过手中的那一页公文,抬首一副状若寻常的模样。
怀凌续道, “刘氏一族应再无回天之力了, 陛下下了株连的圣旨,京中的刘氏势力已清的差不多了, 只不过刘氏毕竟根深蒂固,地方上的势力陛下还不敢一下子波及太广, 免得逼得太紧, 残余势力狗急跳墙。”
祁浔对此不甚在意, 反而很赞同皇帝的处置,“穷寇莫追。如今树大根深的刘氏一倒,京中人人自危,哪个官员没与刘氏多多少少有些关联,逼得太紧易遭反噬, 引起变乱,倒不如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地方上的势力也一样,即便有些血脉的,终究是以利聚之,只要不将他们逼进死胡同里,没有人愿意替刘氏嫡系一脉拼命,如今给了他们松缓,他们反倒要踩嫡系一脚来立忠心保命呢。这些人留着不是什么坏事,日后慢慢除去便是,成不了气候。”
怀凌见祁浔这般说,倒也放心了,“只是祁洛因上次的事一直把自己关在府中,估计皇后也瞒着他了,这次没有参与,反而逃过了一劫。此次陛下只将下旨令他闭门思过,到没有别的处置。”
“你这话天真了。”祁浔嗤笑了一声,大事落定,心情尚算不错,便打趣了怀凌一句,将手中的翻阅完的公文往案头一扔,换了本来。
“还请殿下赐教。”怀凌不明白这一句。
“父皇想除掉的,只是刘氏。祁洛毕竟也是父皇的儿子,父皇……也是疼他的。瓜田李下的,即便祁洛关在府里又能说明什么呢,有罪无罪皆在父皇一句话之间。诚然,父皇留下他也有稳定人心的考量,可终究是私情多些。”祁浔说到尾处有些感慨,垂眸摩挲着指下的笺文,续道,“其实,我挺羡慕他的,从小就羡慕。”
怀凌见祁浔如此,知道他心里还有疙瘩,忙劝道:“陛下心中还是最疼殿下的,筹谋这一番都是为了殿下。这一番苦心,就算是属下也看得一清二楚。陛下昨日还派了太医来探看殿下,心里是记挂殿下的。殿下若真生分了,陛下会寒心的。”
怀凌从小-便跟在祁浔身边,明白这父子二人的纠葛心结,便也不顾身份地说了这些话。
“怀凌,我明白。”祁浔按了按眉间,嗓音间带了些疲累,“可明不明白与想不想的通是两回事。我知道他待我的苦心,可这么多年的心结,不是一两日便能解的。”
就像是长久被冷落的一只锁,风吹雨淋的,若无遮蔽,便会生锈,待你发现钥匙插不进去时,才要想办法补救,可锁若换了,钥匙便没用了。退而求其次,便想着着滴进些油,只要不是绣得太厉害,总归还能用。锁孔润滑后,钥匙是能插-进去了,可锈还是会在,永不会焕然如初。只要稍一不慎,便又会锈上,直至滴油也无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