名讳(1 / 2)

次日,上庸沦陷的消息来报,卜醒和常歌挨了好一阵训。

原本益州军在上庸大获全胜,几乎全歼当地驻扎魏军,未料到世子刘图南回锦官城后,镇北大将军卜醒和建威大将军也莫名回朝,恰巧被驻扎襄阳的荆州军捡了个现成。

卜醒、丑将军、刘图南三员大将都不在,守城将军傻着眼,就被襄阳郡都尉[1]夏天罗提着破山刀[2]直捣黄龙,上庸城没怎么费力就换了旗帜。

螳螂捕蝉,黄雀在后。

“好他个山河先生!”卜醒恨恨拍桌道,“一面讲和,一面暗中部署,两手准备。”

二人挨了一通训诫,正坐在尚书台。

卜醒叹了口气:“这山石坑杀大胜,还没乐上几天呢,居然拱手让人。真是白给他人做嫁衣裳。”

丑将军缓缓嘎了口茶,什么话都没说。

“此人城府颇深,决不能放。”卜醒想起来此人仍关在益州,拍拍桌子说道。

丑将军摇了摇头:“想要上庸。不放也得放。”

卜醒叹了口气,闷闷地不想说话。

巴蜀之地、自然天险。蜀中平原肥沃、适于耕作;四周山脉盘亘,更是将巴蜀之地围了个严严实实,蜀外诸侯割据,蜀内休养生息、一片太平。

然而上庸和巴东,一北一南,正扼入蜀要地。

所以即使巴蜀凭借天险,别处可放下心来,唯有这巴东和上庸是不得不平。

丑将军眼皮都没抬:“图南已赶去上庸了,想来这山河先生,也得是怎么来的就得怎么乖乖回去。”

卜醒像是想起了什么:“世子不是让你去暗杀此人么,你为何无功而返?”

丑将军深吸一口气,摇了摇头:“我打不过。”

卜醒皱着眉头仔仔细细上上下下将他打量了许多遍,一脸的难以置信:“还有你这丑将军黑风魅打不过的人?而且那山河先生,除了个子高了点儿,看起来就是一文弱书生。”

丑将军将带血的短刀拍在桌上:“你去试试。”

卜醒上下瞧着这刀上的血和丑将军的郁闷神色,知他一贯并无虚言,连说:“不不,我还是算了。”

接着他皱眉问道:“那这山河先生,真的就这么乖乖的完璧归赵了?”

丑将军点了点头:“杜相本就不赞成杀之,上庸,是给了益州一个台阶下。”

卜醒长叹一口气:“杜相太仁。难成大业。”

丑将军淡然说:“主公知足常乐,也未有霸业之图。”

卜醒摇了摇头:“主公没有,可世子有。看你跟着谁。”

丑将军假装听不懂,颇为奇怪地看了他一眼:“主公是益州主、世子也是益州主。”

卜醒嘿嘿一笑:“世子是明日的太阳。”

丑将军闷闷地喝了口茶:“明日的事,明日再说吧。”

卜醒抓住这句,急忙说道:“你既未完成,十匹良骏,可没了啊。”

丑将军以手比了个三,说:“三匹。”

卜醒挠挠头:“怎么又绕回来了。”

“毕竟我在悬崖上和死人睡了三天。还看着我的良驹惨死山下。”

卜醒听他又提此事,只得投降:“好好好,三匹,三匹就三匹。”

丑将军像是极其满意,手中不住地把玩着那把短刀:“我要请缨出征。”

卜醒抬了抬眼皮,问道:“哪儿啊?汉中还是上庸?那儿的魏军可给你打的差不多了啊。”

丑将军望着他,吐出两个字:“建平。”

卜醒闻言登时来了精神:“你转性了?不和魏军死磕了?”

丑将军将这短刀甩在桌上,问:“这口恶气,你出不出?”

卜醒闻言大笑,笑毕,只说了一个字:“出!”

*

卜醒和丑将军自请建平,益州丞相杜四清犹豫了许久。

荆州已强渡大江,直取武陵。建平、武陵、巴东三地相邻,世子刘图南闻风心有挂念,唯恐唇亡齿寒,急急修书回锦官城。

刘图南在书信上洋洋洒洒,晓之以情、动之以理,力劝杜相。声称建平不夺、难守巴东;荆州一定、大国雄起。

杜相思来想去,这才不情不愿地放他二人出兵。

丑将军先于大军去了建平探查。这人在荆州军主营猫了两天,居然没被瞭望兵揪出来。

大军赶到之时,引了大军便驻扎在建平利川,一切照旧,但只添了一条:只许将士取上游水、不许自中下游取水。

丑将军、卜醒二人此时正坐在行军帐中。

卜醒见他基本已部署完毕,问:“怎的,此次不身先士卒?”

丑将军闷闷地吃着一碗油茶汤,身边放着长戟,低声说道:“吃完了再去。有力气。”

卜醒哈哈一笑,问道:“建平的面,也挺好吃吧。”

丑将军将碗放下,看了他一眼,说:“建平不吃面。这是油茶汤。”

“管他是啥,好吃就行。”卜醒说。

丑将军冷笑一声:“好不好吃,我不知道。利川的水,倒是很好喝。”

卜醒知他言下之意,问:“深溪河如何了?”

丑将军说:“估摸着,应该就今日了。”

卜醒将桌一拍,说:“绝啊,黑风魅,你太绝了。我当初怎么捡着了你。”

“镇北将军没想过,是我故意找上门去的?”

卜醒悄声一笑:“想过。不过后来觉得并不是。”

“哦?”

“你当时在前线,一心求死,以为我看不出来么。若真想故意找我,何须唱这出头颅系在裤腰上的苦肉计。”卜醒说道。

丑将军没多言语,望了望主帐外的日头,笑道:“时间差不多了。”

卜醒眼皮都没抬:“身先士卒?”

丑将军并未答话,提了沉沙戟就往主帐外面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