软筋(1 / 2)

上次听到这句称呼,还是十几年前。

自常歌长大了些之后,就甚少喊他扶胥哥哥。登基之后更是一口一个“吾王”,再也未如同少年时期那般,笑着走来,唤他一声“扶胥哥哥”。

他和常歌第一个关于软筋散的共同记忆是苦涩的。

祝政下了太学,恰巧遇见一身白色劲装、在宫城练习长拳的常歌。他歪头看着常歌打了一套,摇头道:“你这打法不对。”

常歌方才一心都在长拳之上,并未注意到祝政来了,而且已经看了他许久。常歌回头看到祝政,朝他灿烂一笑,眼神里尽是光彩:“扶胥哥哥。”

祝政见着了他,神色也稍稍松弛了些。

“我这不对么?师傅只说我这长拳不够安定。”常歌偏着头,回忆着刚刚打的一套拳法。

祝政点点头:“这长拳取自《道德经》,讲究的是致虚守静、至柔致刚。你倒一直是刚猛路子,反而失了这长拳本色。”

祝政直接握了常歌的胳膊,教他摆好身姿,还以身示范,告诉常歌一些细微中的不足。常歌似懂非懂地习了半天,只觉得耐心都没了。

在被祝政细枝末节地教了几次之后,常歌颇有些不开心,嘟囔道:“这长拳,倘若我不以师傅的打法来,就走我自己的套路,也未尝不可。”

祝政直言:“本色打法更为玄妙,以不变应万变,以至柔化至刚。不信,一试便知。”

常歌闻言颇想试试,他警惕地望了四周一圈来来往往的宫人,说:“我倒是想试试,可是我不能和你比试,否则我又要挨廷杖了。”

这是常歌几次作死得出来的体会。

祝政低头思索片刻:“有了,你去我那里打,我将他们都轰出去,再将门一关,便天知地知你知我知了。”

常歌点头:“这个主意好。”

祝政拉着他,一路往自己的寝殿跑了过去,依着此前的计划将里面的宫人一应轰了出去,又将门反插,两个少年就在院内以一套拳法的不同路子来切磋。

才十二三岁的年纪,常歌的拳法着实扎实而多变,正面直击、拳拳刚猛。若是随意换一个人,定会招架不住。

然而祝政自幼所修心法路子,和常歌全然不同,最擅长以静制动、以柔克刚,所以习起这套内核一致的长拳来、自然是游刃有余。

常歌出拳威压异常,招招直击门面、心肺等关键部位,皆是杀招。

祝政波澜不惊,见招拆招,以掌拆拳,自空中化去刚猛劲力后又将这力道退回给常歌。

常歌像是刚猛的野火,祝政就是上善的柔水。

常歌所出的每一拳,祝政都尽数引了这火入潭、化去一腔猛劲,糅了自己深渊般的劲力,再徐徐返给那团野火。

连过几十回合之后,常歌接连迅猛出力,累的气喘吁吁。

祝政收了身姿,朝他笑道:“长拳还是守静致虚略胜一筹吧。”

常歌不服:“那可不一定。你本来功夫就比我好,也不一定是长拳流派的原因。”

见他还嘴硬,这次祝政主动出击,引着他的双臂在空中打长拳拳法,边打边教会他其中的要点。

正教着,门外传来了高公公的声音:“做什么不当值,全在门口杵着?”

几个宫人的声音带着些迟疑,都未开口明说。

有个小宫女低声说道:“太子爷带了公子昭武在里面……把……把我们都轰出来了。”

高公公的喊声立即像是贴在了大门上:“诶哟我的小祖宗,你们又在里面搞什么鬼。可千万别再打架!”

听到打架,常歌又回忆起上次廷杖的滋味,整个人一愣。

祝政见他愣神,将他一拉,低声说道:“屏住呼吸。”

常歌虽然没明白他的意思,还是听了祝政的、立刻屏住了呼吸。祝政拽着常歌,将门一拉,拿着一个小瓶对着门口的高公公和宫人门。

常歌还未来得及看清那瓶子的颜色形状,祝政就收了瓶子,牵着他直往后山跑去。

他二人寻了一个相对隐蔽的山洞躲了进去,祝政还以树枝落叶盖住了入口。

常歌见他伪装完洞口过来坐下,好奇问道:“扶胥哥哥,你方才使的那个,是什么啊?”

祝政朝他一笑,从衣襟中掏出一个白陶小瓶,说:“司徒空给的,软筋散。据说是闻一闻浑身发软,非得过上几个时辰才复苏过来。”

常歌见了这白陶小瓶,顶上一个从未见过的弹簧机括,十分好奇:“此毒我未中过,我想试试!”

祝政慌忙将这小瓶夺了回来:“不行。这哪儿能乱试,闻了要瘫倒的。”

常歌颇为好奇,给祝政比了个一丢丢大的手势说道:“扶胥哥哥,你就给我闻一眯眯,就这么大点,让我感受感受,我保证不瘫倒。”

常歌三番五次要求,又是哀求又是佯装生气,翻来覆去许多次后,祝政经不住他软磨硬泡,终于松了口:“好,就一下下,你闻了可别乱瘫倒。”

祝政将那白陶小瓶摸了出来,自行屏了呼吸,轻轻一掀,那弹簧机括立即弹开。只须臾时间,祝政立即一搭机括,这白陶小瓶立即又盖的死紧。祝政顺手将这小瓶装进衣襟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