易主(1 / 2)

荆州。

巴陵云溪行宫。

散骑常侍陆阵云满意地折了折卷宗,朝一旁坐着的副提审毕容笑道:“多亏远卓中尉,此番棘手案子,才能审得顺当。”

中尉毕容向他回礼:“陆二哥过奖,都是二哥目光独到、洞穿真相,一眼便看出那宫娥在撒谎。”

“远卓中尉辛苦,此番折腾后,还要奔赴枝江。”

“不及陆二哥,巡宫闱、察行宫、护世子,事必躬亲。”

荆州旅贲多世家子弟,自幼熟识。毕远卓此句“陆二哥”倒也唤得。陆阵云并未不悦,手上只不住理着卷宗,心情似是大好。

见他还需些时候,中尉毕远卓带着一旁候着的步兵校尉罗明威,拜而出。

罗明威跟着毕远卓,不解问道:“此案就此了解了?”

毕远卓斜眼望了望自己的下属:“不然呢?”

“主公所服金丹被人换了铅丹,随意审了几位侍官宫娥便算了了,这金丹经手多少人?世子缘何忽然去玄妙观?这玄妙观是否涉及其中?更不提能近主公身的还有殿内近……”

毕远卓以目光止了罗明威的话。

“明威,有些话说得。有些话说不得。正如有些案子查得,有些案子查不得。”

罗明威止步思索。毕远卓所说说不得的话是谁,查不得却又是谁。

见他不解,毕远卓无语道:“笨!你想想,若要细查,坐不住的是谁?”

“不是已然结案,世子已洗清冤屈了么?”

罗明威叹了口气,看着日头沉入地面,荆州的天迅速暗了下去,乱风吹的地面的荒草一片萧瑟。

他轻声说:“无论这案子屈不屈,世子都不能屈。宫娥昏头,取错丹药,对谁都好交待。即使世子去过玄妙观、那日去过主公寝殿,这也什么都说明不了。世子去,那是晨昏定省,和该如此。”

“可分明还有数人可触到丹药,比如……”

罗明威想说陆阵云,但思索片刻,并未明说。

毕远卓看了他一眼:“当然可以细细的查,自这丹药炼制起的人所有人都揪起来盘问一番,不认便细细的折磨,自是能出真相。可我问你,你如此这般尽职守则,却是为了给谁看?你好好想一想,梅相要的是个什么结果?世子要的是个什么结果?荆州现下需要什么结果?”

话言明至此,索然无味。

毕远卓白了他一眼:“不日我将去往枝江,这些日子,左军事宜你诸事做好决断。勿要不清不楚,想不明白食的谁的俸禄。”

“下官领命。”罗明威应道。

*****

比试之后,常歌待他明显好了许多。

常歌一直在主帐待着,也不再寻了这理由那理由出去躲着。

用膳时不仅招呼祝政一起吃,还悉心吩咐了炊官做些祝政喜欢的菜肴。常歌也再未将祝政再锁起来,只是不许迈出主帐。甚至,常歌看祝政每日靠坐着,将就着睡得可怜,还允了他在白日里到自己榻上躺会儿。

建平的冬日里,雪都结成了厚冰,化得很慢很慢。

有时候,深夜里,常歌听着断续的化雪声音,总是隔着内帐同祝政说话。祝政一直断断续续地回话,但从未逾矩,随意进了内帐。

祝政有些期盼着每日的夜晚。深夜时,他和常歌终于能抛开旧事前尘,就像两个老友一般,时不时地叙话,忆些以前的趣事。

常歌有时也会恶意地捉弄使唤他,让祝政给拿梨子、削苹果、剥橘子,祝政也都一一照做。

闲暇的下午,祝政抚琴,常歌坐着看书。见常歌许久没有反应,祝政还会刻意弹错一两个音,引得他侧目。

“先生琴艺着实退步。”

“但凭将军赐教。”

祝政努力绷着脸答完,常歌必然会上钩,几步走来,精确地复弹一遍方才的选段。

实在是乏的无趣的时候,常歌才会陪着祝政下棋,然而下不到几局,总会气的甩脸子。每当此时,祝政就会跟进内账,好言好语地哄上一阵,不过,下次下棋的时候,仍是一点不让。

建平的冬日很短很短,夜却很长很长。

有时候,常歌想着,若能一直这般度过,倒也不错。

虽然他知晓是不能的。知隐早将押解战俘的军报递予了他。常歌这几日思来索去一直瞒着没说,想给祝政留些开心日子。

即使常歌一天天赖着、抗拒着,送祝政动身去锦官城的时间仍是一天天的近了。就像一本书籍,骤然便翻到了尾。

他不敢想,送了祝政去锦官城后,会有什么后果。甚至有时候,他还想过同祝政一起叛逃了——随便去哪里,再也不要回来。

“生杀夺予依旧交由擒其武将处理。”

军令上有这么一句。只是常歌不知,这是为卸下他的心防,还是只是为了能让战俘顺利抵达锦官城的说辞。

常歌躲避了几日,也酝酿了几日,始终不知道该如何开口同祝政说。

这日,在用晚饭时,还是祝政笑着提起:“常歌,你是不是有什么事瞒我。”

常歌瞬间低落了下去,好像知错的鸟。他思来索去,低声说:“上面来了军令,要押你去锦官城。”

常歌继续问:“你可愿去?”

祝政好似懵然不解:“军令还能回绝?”

军令自是不能回绝。

只是,倘若祝政说个“不”字,常歌定会纵他归去,不计后果。

二人都闷闷拣着吃,一顿饭吃得怏怏不乐。

最后,还是常歌提起了话头:“你……说的那个服燧焰蛊毒要预先知会你的事,还作数么?”

祝政点头:“自是作数。”

“我想……”

祝政阻了他的话头:“军令如何便是如何,勿要出头。”

常歌紧锁了眉:“此去,恐怕吉少。”

他不忍说出“凶多”。